一入编制深似海(177)
姑娘面容秀丽温婉, 可手下琵琶弹挑轮揉,无端在这明媚阳光下的餐厅中勾勒出一种屏息肃杀的氛围。
十面埋伏。
餐厅经理站在一旁,多少朦朦胧胧地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大佬,大气不敢出一声, 心里苦。
他大半夜接到少爷打来的电话, 临时通知他有贵宾, 话里话外这位贵宾只要不把楼拆了就行——不对, 少爷的意思好像是楼拆了其实也没什么。
因而当这位贵宾提出不要钢琴手要琵琶手的时候,换成另一位客人, 经理会友好地请这位客人向后转起步走,而今天……
这不,事实胜于雄辩吗?
沈青浩拿着手机,对着面前十分不应当出现在一个高档西餐餐厅的四菜一汤拍着照。
看他模样, 大抵是打算精确到微米级别,完全没有理对面那位署长的意思。
经理嘴角有极其细微的抽搐, 如果这不是少爷指名的贵宾,他真的会以为这位是来闹事踢馆的。
看看对面那位外国先生, 黑松露鹅肝沙拉、香煎海鲈鱼、松露鲍鱼汤,这才是他们的格调。
哪像这位沈先生,要了佛跳墙、红烧乳鸽、梅菜扣肉、三虾豆腐、剁椒鱼头。
抛到西餐厅要中餐,还涵盖了几大菜系不重样,这位先生您有什么心事吗?
在娱乐圈熏陶好几年的人,想好好拍的时候多少还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的。
沈青浩听自己的摄影与修图念叨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注意着光影、视角什么的,让这些本就色香俱全的菜只从视觉角度也显露出不小的诱惑力。
点到梅筠枫界面,发送。
筠枫醒来之后发现他中午放毒估计反应会很精彩,他唇角不由得勾了下。
“沈处长,我想知道这些看起来就十分美味可爱的食物都叫做什么。”
沈青浩收起手机一抬眼扫过去,只他拍照的这几分钟,查尔斯已经悄无声息地将那些西餐吃了大半,如今正在品味着红酒,十分好奇地端详着他面前这些分毫未动风格迥异的菜。
他挥了挥手,那位经理便下去了。
可他却没什么动筷子的意思,反而拿出了保温盒,将菜一份份封好装了进去。
“华区地域纷杂,菜系菜谱也多如牛毛,署长您日理万机,此次百忙之中仗义援手,想来必将迅速重返总署,实在不必记这些无用的东西。”
翻译一下,您要不是闲得抠脚,无故擅入华区后就识相点赶紧回你的总署,以后也别再过来了。
这位署长自诩是个华区通,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博大精深的华语中引申的含义。当然,要是脸皮太厚,装听不懂,那也算是他有几分气量。
“对美好、未知与神秘的本能探索与喜爱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偏爱与优胜。”
查尔斯说话微微带着些外国人的夸张,正常来说会带来一种类似方言的趣味感,可沈青浩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从心底而生的微妙而难以忽视的别扭与厌恶。
于是他干脆更直接了些:“署长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非如此,自然可以慢慢探索。”
查尔斯将最后一块鹅肝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你们华区有一个词,叫做固步自封,这简直是一个太准确的词语了。”
他抬起头,整理了一下西装,沈青浩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种被窥探的不适感,分明的面部棱角凌厉出了新高度,双眼不避不闪,漠然地看着查尔斯。
这外国佬仿佛没察觉出沈青浩的拒绝与冷漠,笑容不变,一咏三叹的:“哦,我潇洒的沈处长,我可真羡慕你的轻松。这个署长的位置,你们中国人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身不由己?”
沈青浩:“……”既然这样羡慕,不如你卸任署长之位?一劳永逸了。嘴上叫苦连天实际又当又立的都是耍流氓。
因而他不阴不阳地笑了下:“署长辛苦,大概是平日操劳太多,事无巨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如果梅筠枫在这儿就会精辟地翻译如下:手伸了一整个大陆这么长,天天视奸华区,位置做得不稳,累死活该。
查尔斯摇了摇头,笑了笑,这仿佛是一种成年人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俯视无奈的笑:“这样洒脱自在的沈处长实在是让人着迷,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署长之位,我一定会引为知己的。”
这位署长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勾栏作风,配合上这外国调调,实在是有碍观瞻,活像狗熊穿艳粉色的裙子跳舞,沈青浩决定回去从程庭萧手里收点工伤费。
“署长抬举了,我不过华区中一个普通至极的特能者,因为无能所以无责任,当不起洒脱两字。”
查尔斯依旧是万年国际标准微笑,可那浅色的瞳孔却无端幽深了起来:“沈处长也太妄自菲薄了,昨天你昏迷不醒,今天昏迷的却变成了梅代表。
以我对梅代表的了解,如果沈处长真的无能,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位神秘美好而强大的朋友为你冒这样大的风险?”
沈青浩瞳孔微缩,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刚才查尔斯的话为什么让他本能地厌恶。查尔斯所说的“对美好、未知与神秘本能的探索”指的分明就是梅筠枫。
与其说是探索,不如说是觊觎。
他必定对梅筠枫的基因特殊性知道些什么。
当年华区上层坚决保住梅筠枫的行为合理性与承认鬼煞的地位,梅筠枫的交换是成为研究中心的零号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