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编制深似海(192)
连四大精英外勤这种国家特能者顶级选手见着他都跟耗子见着猫似的,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觉着自己平庸得呼吸都是错的。
问梅筠枫自卑是什么,给他八百辈子都答不出来。
要是梅筠枫精神比较完好的时候也就算了,他随随便便模仿一下哪个特能者看见他的神情,剥离出自卑的部分就行了。
可他上次精神反噬刚好,这两天又是收服醉梦花又是造多少个梦自我厌恶疗法,当然,称之为自残也恰如其分。
精神到现在没崩溃算他根基深厚意志惊人,情绪不至于失控,就是需要表演的时候比较跟着感觉走,脑子追着表情跑。
是以当他跪坐在地,小心翼翼地握着“小皇叔”在阴暗牢房中冰凉的双手时,他一抬眼看着沈青浩,忽而想起来刚把这冰山大美人哄到手,还骗到自己的秘密领域里了,这竹马还对他死心塌地地起誓说要要当他的骑士,搁谁谁不迷糊啊。
这一迷糊,眼神就迷离了那么一点,迷离了一点点,尤其是他坐在地上向上的这个面部镜头捕捉中,上目线看人,就更缱绻多情了一点。
导演说的这话多少有点重,在电视剧鄙视圈里,偶像剧是垫底的。
对于那种捞钱捞粉有后台的流量,导演一般指望着他们拉投资拉赞助,人情都卖了,也不会去得罪他们背后的公司与资本,所以经常是一个闭着眼睛夸。
挣钱嘛,不寒碜。
不过对于一个演技还不错在上升期且有意愿尝试多种角色的演员来说,这话就是在讽刺他们只演得了偶像剧,还是当着一众工作人员说的,多少有点像个大耳刮子,伤人自尊心。
工作人员们见多了被导演不轻不重地劝两句,甚至哄着他们来还尥蹶子的“大牌”,流量中没有一百也有七十。
这会儿他们见着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景,感觉下一秒梅筠枫就得把剧本摔在导演脸上。
一个个都是只混口饭吃的打工人,经历多了被演员或者导演当成无辜出气筒的场面,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成了现场气氛的突破口。
被哪方骂两句不要紧,就怕被fire,或者ng太多,耽误进度,剧组经费不够,克扣他们工资。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为五斗米折腰,多大点事。
众目睽睽之下,梅筠枫嘴唇动了动,仿佛连着数十根看不见的线,提溜着所有人的心。
“我的,”众人一脸懵逼,齐刷刷地抬头,这位现在也算是当红的小生面不改色,“我刚才分神想另一个剧情了,也把沈老师带跑了,抱歉。”
陆许毕竟年轻,看起来再怎么沉稳刚才一着急也多少有点口不择言,自己也有点后悔,梅筠枫给了个台阶主动退让,她当然也点头:“行,再来一次。”
梅筠枫叹了口气。
由于在梦境中他自我设计的反复循环,过往他最不愿意触及、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支撑他在研究所基地撑下去的父母已经不能再困住他,轻易地让他神经过敏了。
因而他回忆起那些年父母还在的时候,发现大部分都是平等交流、其乐融融的美好瞬间,而且他这种小霸王还真就凭成绩一路霸到了高考,一帆风顺得简直像是开了挂,从来就没让父母撑过什么腰。
这种亲情和需要的补偿式孺沐大不相同。
那么到底要借鉴谁、借鉴哪一段呢?
调整机位的短短时间就是最后时限,梅筠枫在脑子里开启了百倍速模式,几乎是把自己这一生当翻书一样。
“可以了吗?”
梅筠枫慢慢跪坐了回去。
“各部门就位。”
梅筠枫将手搭上了沈青浩的手,沈青浩轻轻点了点他,询问他的状态。
“三二一,action!”
梅筠枫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仰起头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眉眼。
“皇叔,您的手好凉,是我不好。”
沈青浩微微愣了一下,梅筠枫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一瞬间凉意透心。他一双瞳仁中的感情复杂得几乎看不分明,却叫人不由得有些痛心心疼。
少年的脖颈纤长脆弱,像是轻轻一个冲击就会失去生命。
可他的瞳仁再看又哪里还有刚才的复杂,满是少年人的清澈真挚,委屈无比。
像条在主人面前终于忍不住的小狗狗。
沈青浩真的被不由自主地带动了起来,迅速接上了戏:“起来,一个皇子,应当仪态端方,气度凌云,这样柔弱像什么样子。”
“OK,咔。”
梅筠枫的表现堪称天壤之别,导演和编剧多少觉得是意外之喜。
梅筠枫刚才那一分复杂的表情虽然人眼所见时朦朦胧胧像是错觉,可却被摄影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这眼神中不仅掺杂了孺沐、卑微、自责,更重要的是加入了掩饰着的恐惧与讨好。
周宏渊毕竟是个皇子,而且是后期成长起来时比之周棠衡更加果决狠心、性情多疑凌厉的帝王,他的血液中流淌着的是皇家的冷酷与帝王的野心。
少年人不是幼童,比起感动,他更害怕的是周棠衡替他抗下罪责,受了苦却后悔,进而迁怒嫌弃他这个侄子。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在两个哥哥根基已深的情况下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赢家,这个好不容易有些亲近的小皇叔是他必须要抓住的救命稻草。
因而他恐惧被遗弃,必须要表现出极其心疼自责的神情,取得小皇叔的怜惜或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