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编制深似海(206)
在得知梅筠枫这个疯狂得堪称狂妄的目标时,沈青浩都安之若素, 云淡风轻, 坦然接受。可现在, 他的惊惶这样的浓重, 以至于梅筠枫几乎感觉他像脆弱的泡沫一样。
没有嚎啕大哭,却是毫不自欺欺人、洞穿了前因后果因而毫不给自己逃避的机会、惊惧绝望得汹涌窒息。
那眼泪几乎是成串地落下, 他忍不住将手抬了起来,试图拭去这不应该出现在沈青浩脸上的东西。
可在接触到的一刹那,梅筠枫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足无措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滴泪仍旧不依不饶地在梅筠枫手指上,化作锋利的针尖, 带着能将人焚烧殆尽的滚烫,顺着他的血脉, 一路流进了荒芜的心里。
他因为紧急驱逐了过分的暴戾而暂时疲累空茫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是我明知道自己的归路只有湮灭,却还是招惹了他,又伤了他的心。
一瞬间,他心惊肉跳得几乎擎不住这滴泪,眼见它要从手上掉落下去又连忙握紧在手心里。
沈青浩仍然执着地问道:“你开始畸变,有多长时间了?”
这话一出,梅筠枫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编织得出一个谎言,骗过沈青浩了。
“预兆是在研究所基地,第一次……是在我前往北美,遭受了数十个特殊改造人的伏击,过度催动特能。”
梅筠枫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只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泪的沈青浩,就狼狈地挪开了视线,有些艰涩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明知道自己……还招惹你。”
但沈青浩就像是凛冬中那带着壁炉的小木屋,太能够瓦解一个在冰霜中跋涉千里的末路之人的意志了。
他自欺欺人地觉得他只是进来稍事休息,醉生梦死地享受了温暖与惬意之后,还能够潇洒地独行向远方。
届时,小木屋仍然是那个小木屋,不会因为一个浪子而受到任何破坏与改变,一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也无法在小木屋这里造成哪怕一点痕迹。
可他明明知道沈青浩是什么样的人,而他当然也不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没有在木屋中留下自己永久痕迹的想法,甚至是带有某些破坏性的。
他辩无可辩、十恶不赦。
“不要哭了,真的不值……”
梅筠枫忽而被一双手死死地揽在了怀中,冰冷的带着绝望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颤抖着又如此坚决。
不争气的眼泪将两个人都打湿得乱七八糟,沈青浩在漫天雷暴中品尝着怀中的这份柔软与苦涩。
他过往不止一次的隐忧真的就是现实,命运的一切赠予都是暗码的高利贷。
能够兼容无数特能且发挥到极致的完美近神的基因,能够触碰到时空场这种禁忌力量的天赋,身体这个容器仍然属于人类,根本无法相互匹配。
畸变是命运早就设置在梅筠枫人生中通天彻地的死局。
沈青浩每一次的焦虑都无疾而终,只好像那些特能者一样觉得梅筠枫无所不能,当然也不可能俗套地落入什么已知的特能病范畴。
他可是特能者中近神第一人啊。
所以所有的逃避都化为了此刻的当头一棒,惩罚着自己眼瞎心盲。
很多的事情都有了解释,关于梅筠枫每次故作轻佻浪荡的的撩拨,哪怕每次都会招来自己或者恶言相向,或者疏离冷淡。
梅筠枫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最厌恶的是什么,这样在他离去的时候自己只会觉得少了一个大麻烦,不会有任何的痛心。
这就是梅筠枫认为的。
梅筠枫在密不透风的亲吻之下微微有些目眩,对方的力道凶狠得不像是在接吻,更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剥皮拆骨一样地吞吃入腹。
其实想想倒也不算难以接受,不仅不难以接受,甚至还是是个很好的结局,如果不是可能会对沈青浩造成永久性心理伤害的话。
在他窒息之前,沈青浩终于放开了他,好好的一个美人这会儿被摧残得惊心动魄,双眼中的哀切像是一把刮骨刀一般。
梅筠枫自诩情场高手、情话十级,这会儿却发现自己的词汇量不超过幼儿园的孩子似的,唯一能说出口的似乎还是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把美人的心钓了过来,然后又肆意糟践。本来沈青浩和这所有乱七八糟的糟心事都毫无瓜葛,一表人才,和什么狗屁特能者普通人平衡有个屁的关系,又和畸变的怪物有什么瓜葛?
是他自己懦弱又黑心,一步步设下陷阱,将沈青浩拉入了这神不可见的漩涡,拖着沈青浩陪伴他消解孤寂,甚至和他同生共死。
沈青浩重情重义,生性宏阔。只要让他知道有这样一条强制维系平衡与和平的道路可以走,就算将始末摆在他眼前,告诉他自己的蓄谋已久他也仍然会选择坚持这条道路。
这对于沈青浩来说如何不叫罪无可恕呢?
梅筠枫稍稍有些脱力,他们纠缠的时候沈青浩已经不知不觉地将他抵到了墙边,他也索性就向后靠着墙支撑自己。
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向上扬起的曲线无比的脆弱,像是濒死的天鹅,几乎将所有的致命弱点都暴露了出来。
“我知道你的责任心,但这和你的情绪是两回事。我畸变是自作自受,还偏要拖着你伤心,偏要你来继续我死后无人接手的巨大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