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编制深似海(347)
罗溪被他“包”得面无人色,终于听明白了这险恶的用心,居然发现自己还能从绝望之中迸发出新的屈辱与恐惧:“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不敢想象自己那样的照片被晓澜看到,这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怎么可以看见他那样屈辱的一面,对他流露出憎恶、嫌弃与恶心的神色?
更不要提被她父母看到,如果落到他们手中,以罗溪对他们的了解,他知道这个勒索犯所说的一切都会成真,他将永远失去自由与尊严,成为他们呼来喝去的一条狗。
他才十八岁,他还有人生,还想报仇,想做自己的事业,想和晓澜恋爱结婚。
不自由,毋宁死。他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一辈子这样的生活?
那个勒索犯看到他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小子,给你一些时间接受,想明白了就写下来龙去脉和入赘保证书,我录个视频发给他们,你最好配合我们。”
他带着镜头转身去了门外,罗溪恐惧绝望的神情消失在视野中。
沈青浩看向梅筠枫,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笔烂账。
尽管在文明社会中,看似平等和谐、花团锦簇,大多数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这样的事情。
然而一旦厄运降临,可能只是在两条路上选择了更近一点的小巷,可能只是延误或提前了一点时间,可能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不该注意到的人,等等等等,那么只要落在不法之徒的手中,弱肉强食的规则便会撕开一切粉饰,瞬间将人吞没,将其拉入无底深渊。
我们都希望这世上的一切都能如同那有标准采分点的数学题,黑白分明,善恶分立,于是就也能毫无负担、明明白白地分辨审判个干净,恨个彻彻底底。
而不是在千丝万缕之中成为梗在人胸腔中黏黏糊糊的胶,恨无法恨个明明白白,原谅也无法不可能有乐山大佛的胸襟气度。
自由与尊严,当谓之重于泰山重于生命之物。如果是任何一个人处在这个境地,能有多少不和罗溪做出一样选择的?
“先别急着惆怅,接着往下看。”
梅筠枫突然出声,沉浸在对人性之深思的沈青浩这才看到,视频还没结束,那人走到了客厅,就是刚才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客厅。
这人似乎已经忘了胸前挂着摄像头,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打电话。
“喂,老金,你那单怎么样?”
“绑了一个小崽子,家长没报警,私了了,二十万,听你这不太顺利啊。”
“害,可别提了,绑了一对麻烦精,废了老子半天口舌,估摸着到手也就二三十万,那小子娘们唧唧的,估计还在里面哭呢。”
“现在行情不行了,那该死的监控哪儿都是,条子抓得也越来越紧,跟丧家之犬似的,肥羊也少多了。”
摄像头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旋即镜头前飘过一片烟雾,烟雾蒙蒙之中,梅筠枫和沈青浩这才看到当时这客厅里还贴着他好几张海报,只是今天都没有了。
“艹,说起来老钱上几天才是走了狗屎运。”这劫匪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恨恨难平:“这孙子出个门还正好碰上那娘们唧唧的小白脸搂着个女的从酒店出来,他给拍下来直接卖给这小白脸的工作室,轻轻松松拿了四十万。”
“这麻烦精小崽子居然也喜欢这些小白脸,啧,老子现在看见这些小白脸就想起老钱那四十万,真他娘的火冒三丈。”
原来如此,难怪无缘无故的,罗溪会想起来拿这样拙劣的东西出卖他,梅筠枫冷眼旁观,漠然地看着罗溪百般痛苦不愿,却依旧在劫匪要他录制要钱视频、要将录像发给晓澜父母的逼迫下,十分周到且完美地对劫匪交代了可以向“梅筠枫”勒索钱财的过程。
不愧是名牌苗子,条理清晰、思谋周到。
沈青浩有些惊疑不定,“这个对话走向……他们是故意引导罗溪的?”
“我天真的可爱的沈处长,把问号去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沈青浩试图仔细看清这个劫匪身上的因果线,可无论怎样看,都显示着这个劫匪与梅筠枫没有因果。
“的确因果线干干净净,但也不过是本来就转了几道弯的淡色也被抹去了痕迹,我的直觉已经告诉了我。”
沈青浩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古怪,太古怪了。
除了处理特能相关事件,他们在外行走一般不动用特能相关身份与手段,否则会打乱双方平衡。
各大区不是没对梅筠枫试探动手过,但也都心照不宣地没在面向大众的娱乐圈动手,否则就是犯了全球特能者管理条约最核心的一条,总署将有权向全球特能者发布对其通缉、全力追捕的任务。
然而今天这短短一天,明明只应该是梅筠枫闲来无事觉得是个收网的好日子,是张彦歌五毒俱全、狰狞腐朽、令人作呕真面目的揭露,是网友们惊呼“娱乐圈的瓜还真是精彩”的大好日子,和特能、和阎王本应该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而今日这两桩却和特能千丝万缕,百般透露出对面那个或者那些在幕后操盘窥视的人或组织不怀好意、明目张胆的挑衅。
这样百般周折地做局,对梅筠枫来说连皮外伤都算不上的手段,简直是一种逗弄、侮辱与傲慢。可除此之外,劳心费神,最基础的杀伤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