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14)
另一位新妇见状,一时挣脱了松懈的叛军,直直地就往竹林另一侧跑去。
“站住!”几个叛军立马追上,一个留在原地的叛军当即欲掷出手中长矛,就在那一瞬,那位新妇,身着嫁衣,“噗通”一声,纵身跳入井中。
《秦妇吟》: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琉璃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
水中甚至再没有一丝异响。
那几位叛军在井外等了片刻,然后“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正欲走了。
一位叛军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了竹林。
他摸着胡子笑道:“这里还没看过。说不定里面也藏着什么人呢?”
蒋为舟一惊,此刻她再想揭开挡板,钻出狗洞就太为明显了。何况,外面还一片尖叫马蹄声。
难道此行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其他几人闻言有理,也跟着他道:“走,进去里面看看。”
几人刚迈出几步,突然其中一位长相正派的叛军拉住他们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傻?这明显是个大户人家,放着金银不去抢,反倒在这里花功夫。到时候别的弟兄们都分完了,我们屁都没有!难道还指望着他们分我们吗?”
“啊,对!”其中几个一拍脑门叫道:“真要误了大事。净顾着追小娘们儿了!走走走!我们往别的地方去看看。”
几人纷纷改变方向,准备离开这里。
但待到前面几人都走完时,最开始提议要来竹林里的那个胡子男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正派男问道。
胡子男看着对方邪笑了一下,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好兄弟,其他兄弟们已经代我们先去了。倒也不急。我倒觉得这竹林里...万一里面真藏着什么人,岂不也是错过?”
“那你想怎样?”
“哼,倒也不值得多费心。”那胡子男冷笑一声,大步走到竹林前,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直接将草木点燃了。
胡子男站在火前,看着大火越烧越旺,直到整个火舌窜出几米高,淹没了整个竹林,也没见到人出来,这才满意地同正派男一起离开。
蒋为舟困在火中。浓烟弥漫,她已经看不清周围。
周围都是“噼里啪啦”烧响的声音。
高温让皮肤皱缩。
蒋为舟在胡子男走后的第一反应是打开狗洞钻出去。但很明显,这并不可行。外面尚有马蹄疾步声。何况这浓烟向下,一开狗洞,就会一团地挤出去,到时候怕是一伸头就是死期。可困在这里,结局也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烟呛死。
这时蒋为舟突然想起那口井来。
躲到井中去!
看不清周围,蒋为舟只能循着记忆往那个方向边摸索边逃。
身边的火舌舔舐着她的身体,她甚至能闻到烧焦的肉味。
跌跌撞撞之间,她被一个不及膝盖高的东西一绊,瞬间趴在了一个空口的东西上。
湿滑圆润。
是井!
当即蒋为舟摸到了井边缀着的铁链。顺着那铁链,蒋为舟小心翼翼地滑到了井水附近。
双腿缠绕在铁链上。脱下上衣,沾湿,然后捂住口鼻。
大火烧了许久。
外面是噼噼啪啪的火声。
蒋为舟不知为什么,突然在井中唤了一声。
“小娘子,你还在吗?”
井里只有蒋为舟的回声。
然后蒋为舟就不说话了。
后来,蒋为舟看到了天上的星星。
火灭了。
外面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蒋为舟拽了拽身上的铁链。并没有被烧断。
于是蒋为舟顺着铁链又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在井中挂了许久。蒋为舟的四肢都是麻木的。
爬了好久才爬出来。
爬出来的第一眼。
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似乎就等着她从井里出来。
蒋为舟半身还在井下。
那男子与她对视。
蒋为舟看不太清对面,只能认出他是叛军。
真到了这一刻,心倒平静了。
“要杀我吗?”
那男子沉默了一瞬。
再开口时,语气带着疑问:“你是洛州刺史家的大小姐?”
蒋为舟一惊。他怎么知道?
蒋为舟不愿意承认。却也不敢再开口,怕又露了什么身份。
而那男子却一把拉过蒋为舟的手道:“眼下他们都已经休息了。你快出来。我带小姐逃出去。”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相信你?”
“我是吴系民。小姐恐怕不记得了。我小时候在小姐家里做过工。偶然见过小姐一次。小姐信我就是。快走。”
对方真要杀他,她就算不跟着走也徒劳无用。
蒋为舟顺着他的力,一个翻身,出了井。跟着吴系民往宅外逃生。
到了城外。
“吁!”的一声口哨,吴系民唤来一 匹马。
“小姐快上!”
说罢,要扶蒋为舟,蒋为舟却道:“我也有马。”
蒋为舟吹了吹口哨,马儿却并没有出现。不知是不是已经被叛军杀了抑或跑去了更远的地方。
“两马同行,太过引人注目。还请小姐就与我同乘一匹。”吴系民劝道。
蒋为舟并未推脱,当即一个翻身上马。吴系民紧随其后,坐在蒋为舟身后,手执缰绳,双腿一夹,马儿载着两人迅速往远处跑去。
直到晨光微熹,两人才在野林中停下。
不知是吹了风的缘故还是时间的缘故,蒋为舟的眼睛清楚了许多。
下马之后,她当即认出这个吴系民正是在民宅里拦住别人前往竹林的那个正派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