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23)

真奇怪，明明离得那么远，但不知为何，蒋为舟就是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了母亲在风中飘动的发丝，看到了父亲的无言沉默。甚至她觉得自己还听到了城墙顶上呼呼的风声。

但是下一秒，蒋为舟觉得徐婉好像看到了自己。

被母亲注视着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眼神交汇的刹那，蒋为舟觉得自己被抚摸了。

太多的话说不出口，传不到对方的耳里，但是心好像就全都知道了。

下一秒，身后人挥刀而下，鲜血挥洒出来。

徐婉和蒋光吉一起从城墙上被叛军推了下来。

脖子处的鲜血挥洒在空中，画出了他们落下的轨迹。

蒋为舟差点就要喊出“爹、娘”，但是那一刻，她的喉咙失声了。

她好像听到了城楼上叛军的笑声，好像听见了耳畔呼呼的风声，她甚至似乎还觉得自己听到了父母在心里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间，血液是凝固的。

父母坠落得很快。

蒋为舟甚至能感受到落地的那一刻地都抖了一下。

蒋为舟跪在地上，望着远处。

眼泪后知后觉地往外流。

哭得眼睛通红。

直到夜深了，一阵马蹄声才将蒋为舟从深刻的悲伤中拽了出来。她立刻躲闪到身边的树后。

第十四章

但是对方已然先她一步拉了马。

“为舟，是我。”

蒋为舟探头，这才看到来人是吴系民。

众将士在吴系民的带领下，已经紧赶慢赶地到了洛阳。众人几乎整日未歇。现在都已累的不行，均在营中歇下。

而此时，蒋为舟还在吴系民帐中与之一起商讨着攻城之策。

她对洛阳城的城防很熟悉，指着地形图对吴系民道：“洛阳城的护城河和堑壕

一条很宽的作战壕。壕底埋有许多尖桩木刺，人若掉下去，就会被刺穿

是一体的。进城之后又分三道，依次是铁蒺藜

古代的仿生武器。模仿木蒺藜，会扎入马脚，抵抗骑兵

、陷马坑

一种军事防御手段，在要隘处挖出深坑，同样抵御人马

，还有一道羊马墙

宋，陈规，著《守城录》·守城机要：羊马墙，旧制州郡或无之，其有者，亦皆低薄，高不过六尺，厚不过三尺，去城远近，各不相同，全不可用。盖羊马城之名，本防寇贼逼逐人民入城，权暂安泊羊马而已，故皆不以为意，然扞御寇攘，为力甚薄。当於大城之外，城壕之里，去城三丈，筑鹊台，高二尺，阔四尺。台上筑墙，高八尺，脚厚五尺，上收三尺。每一丈留空眼一个，以备觇望。遇有缓急，即出兵在羊马墙里作伏兵，正是披城下寨，仍不妨安泊羊马。

。前面两道都不足畏惧，想来那些叛军都替我们走过了。只那一道羊马墙，它和城墙上都开了暗门，可以随时调动兵力。若我们被困在羊马墙前与他们作战，弓箭只会射到城墙上，非常吃亏。”

吴系民道：“既如此，我们可以先让抛车轰击羊马墙，等墙倒了我们再从四个点分别用填壕车

《武经总要》记载有两种填壕车，一种仅只有前面设有防御盾板，一种则是有全面装甲的大型车。载有石、土一到壕边便将土石投入壕中

渡河。城门经过叛军一战，势必容易攻破。”

蒋为舟点点头。

战术部署下去，很快接二连三的巨石被投掷到羊马墙上。墙一倒，大批的骑兵直接踏着浮桥过了护城河，大量的箭羽从城墙上射下，大家躲在盾牌的后面，远处的弓箭手也在进行反击，而抛车

又名投石车。《新唐书·东夷传·高丽》：“ 勣 列抛车，飞大石过三百步，所当辄溃。”

此刻又将巨石砸往城墙，撞车

撞车，破坏城墙或城门的主要兵器，靠冲撞的力量破坏城池的防御措施。《三才图会·器用五·撞车图说》记载：“撞车：上设撞木，以铁叶裹其首，逐便移徙，伺飞梯临城，则撞之。”

也直奔城门。

不多时，城门大破。禁卫军一口气冲进城中。

双方鏖战整整一日一夜，大获全胜！

张翔不得不带兵退到了洛阳城外20里的地方。

蒋为舟在暂时胜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城墙边寻找父母的遗体。

父母曾经落下的地方上如今又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尸体。古往今来，好像都是如此，一层又一层的尸体，盖上去。

蒋为舟刨出了父母的遗体，亲自背着往曾经风光无限的上州刺史

刺史的品级，分上中下州三级

府走去。

抬头的门匾已经裂了，剩下半边落在地上。上面的半边还插进去了几只箭。

过了三道门，走进厢房，蒋为舟把背上的父母轻放在了床榻上，柔声告诉他们：“爹，娘，我们回家了。”

接着她又走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经历过叛军的扫荡，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都被洗劫一空，不能带走的，摔的摔，砍的砍，烧的烧。一个家，也就只剩个大概轮廓了。但是在父亲的书房里，她却发现一个黑漆发亮的小匣子隐在暗处，虽历火烧，却完好无损。

蒋为舟拾起那盒子，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整齐地躺着折叠过的纸。拿出来一看，竟是两封信。

一封是自己当年离开时写给父母的。

一封则是父亲写给自己的。

“吾儿为舟

不知你现在何处？饱否？暖否？

近来你母亲时常心痛不已，适逢听闻郢复二州出了大灾祸，无数百姓惨遭屠戮。常言道，母子连心，你是不是也在此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