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149)
整个舞蹈的背景十分简单,黑夜,大海,岛屿和明月,但不简单的,她跳的是他们。
明月初次从黑夜中探出头,看见那座海中岛屿,自此以后的无数个日夜,明月都重复的看着,只是看着,一直看着。
直到那天,暴风雨来临,明月没有照常出现,海面也不断上涨,很快就要淹没岛屿。在明月眼中不可撼动的岛屿被海水冲刷,在将要灭顶时,明月终于奋力冲破层层乌云出现。
岛屿只剩下很小一片,在新一轮的涨水中,岛屿终于被尽数淹没,但下一刻,本该挂在天空的月亮跌落水中,沉默的岛屿在此时终于开了口。
“值得吗?”
明月盈盈一笑,“我愿意,且不怕。”
哪怕就此沉沦深海,不悔亦不怕。
古琴和长笛在哀鸣,现场一片安静,似怕出声打扰到他们最后诀别,只是诀别并未到来,岛屿伸出手,用尽所有力气将月亮从海里托举而起,原来漫无边际的海水此时骤然变得渺小起来,岛屿的身体不断增长,直到海水只能冲刷他的脚踝,直到月亮重新回到天上。
台上的云徽纵身从高处跃下,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她也没管,月色长裙曳地,头上的蝴蝶展翅欲飞,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里面盛着千种风华,万般柔情,透过她的眼,好似真的看见山河岛屿的美景,也似看见明月朝阳的生机。
结束时,她扬臂甩袖,腰桥起身时袖子往下滑落,露出白皙的小臂,也让所有人看见袖子内侧用丝线绣的字。
——屿。
岛屿的屿。
更是,许清屿的屿。
音停舞止,她在舞台上看他,他在台下同样看着她,四目相对,无需任何言语,这支舞蹈的寓意早已了然。
观众席安静几秒,确认舞蹈真的结束了,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不少观众喊着再跳一支。
云徽缓缓起身,后退两步对台下观众微微弯腰行礼,在灯光熄灭中回到后台。
后台有一台电视直播,云徽笑着跟他们微微颔首,回到化妆间,刚坐下门就从外面被推开。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
“脚痛不痛?”他问。
“还好,没什么事。”
得到答案,许清屿松了口气,偏头过来亲她,一下不够接连亲了好几下,还是不够,扣着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云徽睁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里就开始亲密,门还没锁呢,外面好多人,随时都会有人推门进来。
察觉到她的紧张,许清屿稍稍松开她,眼里多有隐忍克制,“给我的礼物?”
“嗯。”她温声,“喜欢吗?”
“喜欢。”
怎会不喜欢。
云徽扬唇,“那我的礼物呢?”
许清屿看着她,忽地拉起她就走,“跟我来。”
“干嘛去啊?我衣服还没换。”
“路上换。”
???
什么路上换?
半个小时后,云徽知道他的路上换什么意思。
高中时有同学喜欢看言情小说,里面的总裁每个都有私人飞机,云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坐上专属的私人飞机。
飞机上准备了衣服,不止如此他们的行李箱也都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许清屿答:“回曲京。”
“回曲京?”她不解。
“嗯。”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许清屿接着道,“下飞机就知道了。”
C市到曲京不远,落地时刚凌晨两点,一下飞机刺骨的寒风便迎面而来,云徽把下巴藏进围巾里,跟着许清屿走出航空大楼。
街上寥寥几人,只有一排亮着空车牌的出租车等在出口,许清屿将两只行李箱放进车里,驱车离开。
“不回家吗?”
“不回,困了可以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云徽本想坚持的,但实在抵挡不住困意,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许清屿已经不在车内。
车停在一处荒地,四周没有任何灯光。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霜,凉得刺骨,云徽四下看了看没见到许清屿,刚要给他打电话,他的电话快一步进来。
“你去哪儿了?”
许清屿声音很轻,“下车。”
她依言照做。
“然后,抬头。”
几乎是抬头的瞬间,烟花在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的,将漆黑的夜点亮,接着一声接一声,数朵灿烂的烟花如火树银花般炸开,有一道橙色的火星垂直下坠,落在她前面不远处的距离。
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大衣,朝她一步步走来。
“月夕。”他唤她。
她应:“嗯?”
许清屿上前半步,声音很轻很柔,“未婚夫想跟你接个吻。”
仿若时间重迭,记忆中的那年,也是跨年夜,也是他带她来到郊外,那一年,他送了她宋园,在初雪中吻她,告诉她——喜欢她。
今年的跨年夜,那个人为她准备了一场烟花盛宴。
藏在心底多年深刻的暗恋,那些曾在纸上写满的心事与秘密,终于窥见天光,而天光,也朝她走来。
如满月当空,如雪后初晴。
周而复始,盎然不止。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