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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南枝(42)

作者: 乐知山 阅读记录

沈南知从不敢小觑生命的坚韧,却也不敢去赌生命之脆弱。

沈南知坐在书桌前一条一条地刷着视频,等不到短视频播完她便划了下一条,几十条过去,她什么也没留在脑海里。

也许是觉得实在无趣,沈南知将手机熄灭后趴在了桌上。如她所说,她并不能插手父母的婚姻,这不是她的人生,她不能替他们决定,也不能替他们承担。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电扇的扇叶兢兢业业,可惜吹不起人们的心事。

时间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傍晚,沈南知准备好了晚饭,等待李芸回来。

晚上六点半,李芸拖着脚步,推开了门,走进了开着昏黄灯火的屋子里。

“怎么不把灯开亮点。”李芸疑惑地将灯调亮了一个度。

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沈立言,李芸一边换鞋一边说:“今天回来这么早?正好吃完晚饭去江边散散步。”

沈立言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饭桌前,拉出凳子坐下。

李芸洗好手后,沈南知已经盛好饭。

沈南知挑了两粒米放进了嘴里,等待着沈立言的判决和李芸的崩溃。

“李芸,我们,离婚吧。”沈立言没有动筷,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菜上。

李芸停止了咀嚼,嘴角的笑意也碎在声音里,“什么?”

然后是拔高音量的一句质问,“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从一开始就是。”

那为什么要开始呢?

“哪里不合适?”

“很多。这并不意味着你是糟糕的人,只是我们不合适而已。知知也高考完了,所有的错误都该被修正了。”

“错误?”李芸的声音越来越尖利,沈南知有些烦躁。

她不应该烦躁的,这是她的妈妈,她正在痛苦。

沈南知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攀附在母体上的藤蔓结出的晦涩果实,消耗着她的青春,旁观着她的苦难,却连给句安慰都觉胆怯,怕被母体绞杀。

沈立言声线平稳地回答着李芸的每一个问题,像一个游刃有余的操控者,享受着切割盘中餐食的每一刀。

李芸的情绪达到峰值后,骤然衰败下来,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木门与金属框被暴力嵌合上,这是第一次李芸逃离着这个家。

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家。

沈立言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抖了抖然后穿上,“下周四,我在民政局等你们。”

他面前的饭分毫未动,他走得却分外轻松,直到他走到门口,沈南知发现他那件外套竟是件西装。

一件在衣柜了放了很久,却从未穿过的西装。

他好像为此已等待良久。

金属制的门被轻轻合上了,像是怕惊扰终于自由的人生。

沈南知看着二次关上的门,将碗里的饭吃完了。

盘子里的菜只动了一边,剩下的菜和饭都放进了蒸格里温着。

收拾完自己的碗筷,她便将电视打开了,调到了李芸平常看的频道。广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响着,沈南知在沙发上反复拨打着李芸无人接听的电话。

也许是因为不是她所期待的来电人,沈南知的电话始终没被她接纳。

沈南知看着电视上的整点报时,她突然想到,她之前上学时,李芸是否也是这样等待着,等待着这个房间再一次变为家。她蜷起腿,将头放在了膝盖上。

电视里的男女主越过重重阻碍终成眷属,反派也得到了观众喜闻乐见的惩罚,没有人觉得这是不正确的,这就应该结束了。至于配角,抱歉,投资的内容并不包含他们的结局。

晚上十点,门被敲响了,敲门的人敲得很慢,一下一顿。

沈南知忘记了先从猫眼里看看,一听到敲门声她便去开了门。

幸好,外面是李芸。

李芸手里提着一袋啤酒,枯槁的头发贴在她流过泪的脸上,眼泪在脸颊上冲刷出一道河床,干燥起皮的嘴唇不知道能否挨到下一个雨季。

沈南知微微欠身,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放在了餐桌上,然后给她接了一杯温水,如同引渡着一位旅途劳顿的过客。

喝过水,李芸问她,“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也许她还有力气的话,声音还会再声嘶力竭一点,但她已经足够干涸了。

“你没带钥匙。”

我不知道你会去哪,还有成年人二十四小时后才会被警局受理。

沈南知没说出口,怕李芸觉得她太过冷漠。

“我是不是很失败,我又没有家了。”她仰头盯着沈南知,眼神里闪烁跳动着挣扎和妥协。

“没有,你还有我。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事情的结局好坏和我们的选择没有必然关系,我们所需要学会的就是尽力去接受所有事情的发生。”

沈南知在李芸身侧坐了下来,李芸的视线几乎要粘在沈南知身上,像是要抓住仅有的稻草。

“饿吗,要吃饭吗?”

李芸没有回答沈南知的话,“你爸爸为什么不爱我了?”

她并没有明白沈南知的话,沈南知知道还是要她自己想通才行。

“我爱你,我一直爱你。”

说完,沈南知张开手臂抱了抱李芸,李芸抓着她的肩膀,发泄式地哭着,沈南知一搭一搭地拍着她的背。

窗外高楼的灯突然熄灭了,沈南知安静等待着李芸的情绪稳定下来。

哭声停止了一会儿,李芸松开了抓着沈南知肩部衣服的手。

“我本来说要喝个烂醉,但我想到没有人会带我回家,我甚至都没有打开拉环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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