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返十七岁(37)
工位上,被试卷盖住的一角下,一张红色婚礼请柬闪闪发亮。
这张请柬几乎要使他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全数溃败。
其实他们的联系并不止于高中毕业。
江岁宜大学时有段时间忙到疯。考教资、写论文、带队搞竞赛……天天对着电脑屏幕快盯出毛病。
为了不影响室友休息,她特地在大学城里寻了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也有不少大学生当之为通宵自习室。
那天看着她推开咖啡馆的门时,是什么感受呢?
久旱逢甘霖。
可以这么形容。
江岁宜进门后,扫了一眼。空位不多,她随便挑了个坐下。
恰在贺迟晏的对面。
但她压根没时间观察对面的人,一坐下就开始看文献、找资料。
加之有点感冒,头昏沉得很,点了杯咖啡就强撑着继续。
放在面前的整盒抽纸被她擦鼻涕用掉一半,她才终于意识到可能会影响到对面的人,于是小心翼翼不安地问:“我吵到你了吗?”
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对面人愣了下,然后垂下眼摇头。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敲完一个论文后,她终于停下歇歇,趴了下来。
感冒的缘故,她睡着得极快。
贺迟晏看着对面那颗圆圆的后脑勺,有一瞬间贪婪心想:一节小臂的距离,这么近,可以碰碰吗?
不可以。
他克制住伸手的冲动,起身去前台和工作人员沟通,需要一张薄毯。
跟着他去储物间拿完毯子回来,却看见江岁宜已经醒了。
而且多出了个人。
魏旭站在江岁宜旁边,伸手去摸了她的脑门,“你发烧了知不知道,打电话的时候程阿姨听出不对劲了,让我来看看。”
江岁宜把他手掸开,“我没事。”
“走走走,去医院。”魏旭给她收拾桌上的东西,胡乱塞进包里,拽着她走了。
门外黑夜里只剩下一道听不太清的尾音:“我ddl还没赶完呢!”
于是那条薄毯,只借出去两分钟,就被还了回去。
贺迟晏坐回桌旁,看着对面的空荡,缓缓出神。
原来他们还在一块。
于某刻慢了一步,也就再也赶不上了。
-
办公室里,江岁宜睡得并不踏实,没多久就自己醒了。
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才发现身上正在被披上件校服外套。
她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腕。
很凉的触感。
她的手却是火热的。
肌肤相贴,冷热的差异让江岁宜瞬间清醒了点,只是后脑勺的肿胀感依旧。
“贺……”她出声,却被自己发出的又堵又哑的奇怪声音吓到。
“感冒了。”贺迟晏这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句。
他手腕被抓住,却没有丝毫挣扎,反而借着力轻轻贴了她的额头,停顿了好几秒。
江岁宜怔怔地松开了握住他腕的手。
“好像还在发烧。”贺迟晏低声问,“办公室里有温度计吗?”
江岁宜摇头。
“能站起来吗?”他又用手背去碰她的额头,“我们去医务室看看。”
外面大风怒号,树木被席卷得剧烈颤抖摇晃着,雨丝密集裹挟,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才走出教学楼,肆虐的风就从四面八方灌过来,从衣摆、领口,无缝不钻地贴近身体。
江岁宜缩了缩脖子,拢了拢他的校服外套。
身边人撑着伞,见到她的动作后,宽阔的身体从侧边贴近,他问,“冷的话……我能碰你吗?”
嗯?
江岁宜侧脸抬眸去看他,他神色微动,眼睫下垂,目光顺着下移。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但至少知道她不抗拒。
贺迟晏的右臂绕过她的脖子,右手蜷成拳,轻轻搭在她肩上。虽然动作轻,但有点不容拒绝。
这个姿势,几乎是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江岁宜受惊似的,脊背绷得挺直。
对抗天气的冷有没有效果她不知道,反正那一刻,心脏砰砰地跳,火热得能蹦出来。
她低下头,偷偷地小口呼吸着。
医务室不远,穿过广场,就在行政一楼。
值班的是位烫着卷发的中年阿姨,问清楚状况后,甩了甩水银温度计,递了过来。
贺迟晏避嫌地走到门外,江岁宜匆匆将之塞入腋下。
阿姨去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后坐她对面跟她随意聊天。
“啧,早恋?”
扎根于学校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她只扫了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江岁宜汗颜。
不至于吧,难道校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神器,只要穿上就能让别人误以为是高中生。
她一言难尽地开口:“其实我是老师。”
“……”阿姨语塞,指了指门外,“那他也是老师?”
“他不是。”
阿姨的眼神更不对劲了。江岁宜莫名想到昨天晚上程女士的误会,于是赶紧解释,“他是……”
怎么解释。
“他是我的朋友。”
这屋子隔音效果其实并不好。即使不是要故意听他们讲话,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贺迟晏的耳朵。
听到她的话,他下颌微敛,神情不明。
这样已经很好了。
“三十八度九,”阿姨仔细地看了眼道,“挂个水吧。”
江岁宜最害怕打针,但是为了下午能正常上课,还是迟疑地点头。
“门外的,进来吧。”阿姨招呼道。
贺迟晏听候待命般地进来,阿姨说:“你看着点,一共三袋,一袋快结束,就到隔壁叫我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