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返十七岁(49)
电梯上到十九楼,江岁宜觉得自己终于快完成使命了,偏头问贺迟晏:“钥匙呢?”
他漆黑的眸子垂着,看不清神情,不回答案反而开口说:“今天,心情很复杂。”
意识都不清醒了,还知道自己心情复杂呢。
江岁宜哄道:“先拿钥匙进门,行不行?”
贺迟晏摇头:“魏旭结婚了。”
“……然后呢?”
眼见的钥匙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来了,江岁宜耐心等他把这个话题说完。
“恭喜他。”他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但是……”
“他还是有点讨厌。”
好讨厌。把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情敌,到头来全是误会,全是胆怯。
酒后吐真言。
江岁宜心想,又是赏脸出席婚宴,又是帮人家策划惊喜,结果竟然还讨厌人家。
她顺着他的话说:“对,他确实有时候很烦人,所以……钥匙呢?”
贺迟晏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口袋里。”
江岁宜找了一下他的西装外套,没有。那就只能在裤子口袋里了。
“你自己拿一下?”
没有反应。
江岁宜睫毛翕动,踌躇了下,边默念着清心寡欲,边认命地小心翼翼去探。
才碰到滚烫的薄薄皮肉,贺迟晏就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力道都发紧。
江岁宜挣扎着解脱了自己的手。他掏出钥匙环,眯着眼睛去找孔。
这样能找到才有鬼。
她直接上手去帮了他。
这房子大得出奇。江岁宜倒杯水回来的功夫,刚被她艰难扶到沙发上躺着的人,已经换了位置在下面了。
贺迟晏仰着头靠在沙发边,单手撑地,闭着眼睛,呼吸很轻。
白衬衫上头的扣子被他扯了两颗,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江岁宜放下水杯,动作小心地将他的口罩和眼镜摘了。这张脸在柔软温和的灯光下,缀着暖意。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这副样子,有多勾引人啊。而且,她还对他动了点心思,稍微越界一下,他就有难了。
幸好她自控能力还算强。
江岁宜半跪着,稍稍贴近去观察他。
眼眶有些发红。等等,眼角那滴晶莹好像是——
是泪水。
他应该是梦见了什么。浸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晕作一团的珍珠徘徊得要落不落。
“狐貍精。”
江岁宜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着他的眼角,心里却在腹诽。
擦完了,她也准备离开。
谁知他突然睁眼,目光灼灼地看她。一句话没说,突然前倾,伸出手将她严丝合缝地搂在怀里。
江岁宜猝不及防被扯得失去重心,肩膀上倏然多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重量。
贺迟晏一只手扣住她脖子,另一只横在她的蝴蝶骨上,特别用力。
呼吸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浑然包裹,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江岁宜挣扎着推他,揪他的衬衫,“你怎么了?”却因巨大的力气差,岿然不移。
他不说话。
搁在她肩颈上的脑袋却在乱动。
江岁宜蓦地一僵。
灼热的气息喷薄在皮肤上,刚刚那个触感,明明就是——
贺迟晏的唇角,擦过了她脖颈。
很轻,很软,有点湿,转瞬即逝。
江岁宜推他的动作都停住了,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终于开口说了话,声音很小,江岁宜努力去听。
“……很想,很想你。”
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微凉的皮肤上。
又热,又湿,又粘。
几滴便停了。
“很想,很想你。”他哽咽。
江岁宜沉默了半晌,问:“很想谁?”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出口,反正不可能是她。他们在综艺录制前交集很少,录制后也是几乎天天见面。
这一句很想,很想,到底包含着多少思念。这么充沛的情感,对方一定是很难忘的人。
“你。”他说。
江岁宜几乎用尽了全力,将他推开。几道泪痕在留他脸颊上清晰可见,痛苦到光看表情,就觉得伤感。
她是个同理心和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可是,他认错人了,将她认错了。
江岁宜吸了吸鼻子,艰难地问:“在你眼中,我是谁?”
“是那个,和九月五日有关的女孩吗?”
尾音轻轻颤抖着。
贺迟晏的眼睛里水光破碎,他就这么盯着她,光用表情就讲尽了风月。
他的胸膛起伏着,声音微哑着嗯了一声。
真的。
都是真的。
风光无限的大明星,真的有一位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她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原来只是和无数求而不得的追星女孩一样,在做一场幻梦罢了。
还好,在她还能抽身时,就在这一刻彻底粉碎了。
江岁宜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她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世界变得好窄。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朦胧喜欢的感觉,但好像就要无疾而终了。
贺迟晏察觉到面前人的难过,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但用温热的手托起她的下颌,有些薄茧的手指擦过她的眼圈。
轻轻摩挲着,细致又认真,轻声叹息着说:“别哭。”
他这话太没说服力。他自己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江岁宜推开他的手,敛下眸子,回避贺迟晏的一切动作和眼神。
他总是这样。温柔得过分,某些话,某些动作,总给她想象的空间。
但其实,是她自作多情了。
江岁宜不知道该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