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内心的死亡预言我可都听到了(72)
他背着双手,在院子里闲逛。院子很小,不过两重,最后还有一个小院,比起上阳城府,简直可以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
这不光是李雁的住处,也是天正教三重天分舵。
前院假模假样放着个供人喝茶的桌子,两边是库房。
李雁的房间是二重院主楼的东侧,对面西边的一个小格子小金的住所。外面两边厢房都有人住,现在都上着锁。
厨房在后院,边上种着些葱韭,还养了一只大白鹅。
蒋子文回了李雁的房间,昨晚月黑风高,有些看不清,今日去确认了,床的内侧,挂着一副堪舆图。
堪舆这种东西,绘制了天下龙脉,是朝廷明令禁止在民间流通的东西。
这东西就这么挂着?
左右是不想要脑袋了吧。
就算这张图标的极其抽象,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般都附在路引后面,当个聊胜于无的指路物件。
那也昭示了挂图之人的野心!
蒋子文盯着那张图,上面或轻或重,点着些墨点,不仔细看,只怕被人当做是拓印有问题,不小心翻了污。
这好几处,都发生过灭门之案。
也不知道,李雁这是怎么查出来的,又怎么发现之间的关联。
若不是翻阅过记档,就连蒋子文自己,也无从知晓这些事。
皇家的暗卫,向来计划周全,行事绵密。
有些人死了好多年,才被人推门,发现一屋子的白骨。
李雁是绝无仅有的漏网之鱼。
当年下手的人是谁,蒋子文不知道,若是知道,也许该赏,留下了这么个有趣的玩意儿。
不对,还是该罚。
居然留了活口,这点活口居然还想着报仇!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谁知道这么个小火星子,最后会不会起燎原大火。
就该防患于未然。
蒋子文凝视着那张图,半晌,并着扇子,挑起一角,薄薄的一卷布下什么都没有。
李雁,我倒是小瞧了你。
这心思,太过深沉。
留不得。
蒋子文看向屋外漏进的春光,罢了,现在他还有用,还能活两天。
只等平息了大大小小的叛乱,定要送他上西天。
屋外传来一阵香气,像是小时候母亲的味道。
蒋子文摇着扇子的手一顿。
他死去的母亲是个小户出身的女子,听说前朝家里也阔过,现在早已没落,朝中没什么势力,最后所倚仗的,也只是几个立了军功的兄弟外甥。到了巫蛊之祸,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连带着,蒋子文站在朝堂上,只觉得所有人都面目模糊,随时可以变化他们的嘴脸。
难得有个李雁这样的妙人。
蒋子文摇着扇子,走出来,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一个小坛子,刚被拍开封泥。
就,看在桌上那盘鸡的份上吧。只打断他的腿,拿个链子拴着脖子,让他天天在宫门口对着百官逗乐,留他一命。
你可记得他的脸?
刚被放血的小公鸡, 最终归宿是和板栗在一起,成了栗子烧鸡。
边上一小碟细切牛肉、一盘子时蔬、一迭凉拌萝卜。
李雁倒好了酒,招呼他过来坐。
那笑脸,跟朵花似的。
蒋子文走到桌边, 大致看了眼, 色泽清淡, 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坐到桌边,看着李雁递过来的筷子,也不伸手。
李雁倒是不尴尬, 顺手就搁在他的碗上, 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在厨房练绣花呢。”
这么久,就是现跑去买砒霜,下在菜里都够了。
他盯着李雁,迫切想听到他内心那些阴暗的想法。
但凡他敢有一丝不臣之心, 我回九重天, 就立刻让人剿了天正教!
他要是有不臣之心……
李雁眨眨眼。
多少年的夙愿,今日终于得以实现, 今早上,连刀都差点没握住。
连砍了三垛柴火,才勉强稳了手, 切出这薄如蝉翼的灯影牛肉。
“可不是, 比绣花还累。”李雁捂着自己的腰, “啊呀我的胳膊啊, 我的腕子啊, 我的老腰啊。”
回应他的是蒋子文和小金的二脸冷漠。
“你要是觉得累, 可以不做饭。”蒋子文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多, 终于拿起筷子,“请个厨娘。”
“要不是小金还没辟谷,我真不打算做饭。”李雁对蒋子文说,“你是不知道,养一个孩子得多费钱。我这儿,是万万再请不起一个厨娘了!”
只能自己上。
要不然就东家讨一点,西家讨一点,周围街坊一度以为天正教穷的只能要饭,实在影响天正教的形象。
李雁做的饭,只有小金肯给点面子。
他手下其他甲乙丙丁都是重口,看着他做的菜直摇头,在外头干些体力活,自然是少不了盐。
“这菜……是甜的?”蒋子文略微尝了一点,就放下不动了。
绝少有人,放糖如此恰到好处。
微微一撒,若有若无,不是知道做法,根本察觉不出来。提鲜,却又盖不住菜本身的味道,整体还是咸口。
李雁以为他也不喜欢,把筷子一搁:“你要是不喜欢就别在这糟蹋粮食!”
“尚能入口。”蒋子文说,“自然是要给你面子。”
这口味,实在太熟悉了。
就是九重天的味道。
蒋子文的祖父,刚入九重天的时候,实在不习惯这菜的味道。
只不过周围的宫人都是这个手艺,清淡,放糖,一尝便是甜的。让他们换口味,一个个还带着些九重天人特有的傲气。
蒋子文的祖父反正辟了谷,也不计较这么多,就保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