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脚下一动，勾着谢忱的椅子，让他转到了自己对面。

“就算是查陈方元，也完全可以。”他笑了笑，“如果陈方元经不起查，那就是他的问题，如果陈方元没问题，你要对他不利，我当然也会阻止。”

“你可是陈方元最看好的继承人。”

贺允轻笑一声，无所谓道：“陈方元的继承人是谁都行，我不在乎。”

他凑近谢忱，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的灰绿色眼睛，认真道：“我的身份，仅仅只是帝国的军人，我在乎的，仅仅是帝国和人民。”

谢忱愣住了。

他望进贺允的眼睛，却只在里面看到一片仿佛正在燃烧着的火焰，热烈而真诚——是跟那些虚伪的政客毫不相同的眼神。

谢忱眼神闪了闪：“你就这么相信我？”

贺允露出一个微笑，手指在终端上点了点，调出另一份内容详尽的报告单。

“这是第三军团的物资存量和消耗明细，这是军部的补给调拨单。多出来的部分，跟你送到第三军团的物资完全吻合。”

他语气诚恳：“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向第三军团增援物资，至少从行动上来看，我们是一致的。”

“如果你痛恨虫族，那么刚好，我也是。你想调查陈方元，没关系，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执着，我们并不冲突。我只需要你保证，将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用极端的手段，牵连无辜之人。”

谢忱没接话。

他垂下眼睫，不知在思考什么。

贺允胳膊撑在椅子扶手上，姿态放松地歪头看向谢忱。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且耐心十足的猎手，用十二万分的热血和诚恳织就一张网，等待着谢忱主动走进来，将线索和真相交到他手上。

休息舱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地只能听到星舰中控系统运行时发出的微弱声响。

星舰还在朝着目的地行进，而谢忱也依旧沉默着。

半晌，谢忱抬头看向虚拟屏。

终端已经因为太久没有指令而陷入休眠模式，于是虚拟屏上不再是陈方元的国字脸，而是一张完整无比的星图。

星图上，除了帝国的版图之外，还包含着当前人类已知的所有星域，无论是还有人类坚守的，还是已经被虫族吞噬殆尽的。

而谢忱目光所至的，是帝国版图之外的星域。

在帝国的星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一颗早已经被虫族啃噬殆尽的，千疮百孔的黯淡行星。

看了好一会儿，谢忱忽然侧过头看向贺允。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一字一句道：“贺少将，我同意你的交易。”

贺允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勾出一抹笑来。

“好。”

初步达成同盟后，休息舱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贺允也抬头看向了虚拟屏上的星图。

看了两眼，贺允忽然又想起谢忱地下城基地里的那片星空穹顶，他眼睛闭上又睁开，暗自将那片星空穹顶与眼前这幅星图做着对比。

蓦地，贺允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

“008，刚刚谢忱在看星图的时候，看的是什么？”

【按照他视线的落点，应该是X186星球吧。】

贺允猛地睁开眼睛。

X186星球，世界剧情里用很少很少的篇幅提过一句，那里曾经是帝国版图最边缘的一颗行星，也是虫族跨越数十个星域入侵帝国的伊始。

那里是最早沦陷为虫星的帝国行星。

铁血少将的风流债

毫无疑问，军部对外公开的资料里对X186保卫战讳莫如深，因为那是帝国对抗虫族时经历的最惨烈的一场战争。

那场战争之后，X186彻底毁损，居民十不存一。

那是十年前。

十年前，正好是谢忱十五岁的时候。

贺允有预感，这道一闪而过的灵光就是那把能让他解开谜团的钥匙。

“X186星球，是谢忱的母星么？”贺允直白地询问系统，虽是询问，语气却万分笃定。

他想起谢忱那空白的前十五年。

如果谢忱真的来自X186星球，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因为，边缘星系保留有自己的数据库并向主脑开放调用接口，只要数据库还在，主脑上就不可能查不到任何痕迹。

而谢忱的前十五年在主脑的记录上一片空白，不是被谁人为抹消了，而是因为，能够承载他的过去、他所有的生活过的痕迹的那颗星球，早已经湮灭在了宇宙之中。

系统沉默了半分钟，终于肯定了他的猜测。

【是的宿主。X186确实是谢忱的家乡所在。】

贺允撑在床沿上的手掌骤然用力，连心口也跟着一阵阵发紧。

他偏头看了一眼谢忱，在心底涌起的酸涩将他淹没之前霍然起身。

“我去冲个澡。”

他背对着谢忱，快步走向浴室。

等贺允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谢忱已经离开了他的休息舱。

地毯上散落的衣物已经被谢忱捡起来搭在椅背上，贺允走过去翻动两下，发现谢忱换下来的白衬衣还在，而他的那件，似乎已经被那人理所当然地穿走了。

拎起外套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那双明明要还给他的手套也已经不翼而飞。

贺允蓦地笑了。

萦绕在心间的沉重阴霾仿佛立刻就被谢忱的这点小动作拨散。

有点可爱，他想。

而后手底下不由自主地，将谢忱“强行”留下的白衬衫收进了自己带来的行李箱。

谢忱的这些小心思，他很乐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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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日的星际航行后，军舰在第三天早晨抵达演习场地所在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