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越来越响。

片刻后，床上那道身影忽然睁开眼睛。

“哥哥。”他喃喃道。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哥哥”的身影。

又被抛弃了？

他眼神里有了一瞬间的迷茫和受伤，但很快，对这道声音的渴望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他迅速起身，爬上房间里仅有的那扇小窗，着急得连鞋子也来不及穿。

二楼很高。

但当他脑袋探出窗户时，那道歌声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翻出窗户。

凶残人鱼和他的小跟班

人鱼族的精神力强悍无比。

很快, 银甲剑士们便难以抵抗地倒成一片，队长和副手还想再挣扎，却在贺允骤然提高音量后也不堪承受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而直到晕过去, 他们也没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条人鱼。

码头上已经没有能站着的银甲剑士。

贺允停下歌声, 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如果不是还要尽快抢到船只出海, 他恐怕还能在这里一直唱到天亮。

四周已经安静下来，海港上的封锁线也随着银甲剑士们的“全军覆没”而形同虚设。

贺允看好的那艘船在东南方向。

他走出藏身之处, 正要过去，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便先打破了码头上的寂静。他脚步一顿, 清晰地捕捉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人似乎是有些着急，步伐急促且凌乱虚浮, 一边跑着, 还一边喘着气, 但即使是这样, 他也依旧目标明确地朝着码头的方向跑来。

他转身, 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单薄身影。

跌跌撞撞，一步一个踉跄。

贺允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是的, 他忘了，他应该先把那小矮子打晕了扔到护城队门口再走的。但现在问题已经不是该把小矮子送去哪里了, 而是, 这小矮子为什么会知道他在码头上？

藏在斗篷下的手不自觉地摁上腰间的匕首。

在贺允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小矮子忽然停下脚步，亮晶晶的眼神里也随之带上了几分犹豫——哥哥没同意他上前, 如果他贸然靠近, 哥哥会生气吗？

他想，他要乖一点, 才能让哥哥不赶他走。

“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允低头看着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冷意。是假装睡着了然后跟踪他？那为什么，他没有像那些银甲剑士一样晕过去？

小矮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白天的时候，哥哥虽然对他很不耐烦，甚至想赶他走，但还是会给他留下吃的和清水，还是会在最后心软地带他回去。但现在，他却从哥哥身上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危险气息。

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和委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小声回答：“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头好疼，但是听到哥哥的声音，我的头就不疼了。我醒来之后发现哥哥不在房间里，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小矮子闻言低下头，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我以为……哥哥又不要我了。”

贺允愣了一下，心里没来由地生起一丝愧疚感。但码头上冷风一吹，他便又很快清醒过来——他对着小矮子又没有义务，哪里用得着愧疚？

他绷着脸，继续盘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矮子迷茫了一瞬：“我听着哥哥的声音来的。哥哥刚刚不是在唱歌么？”

贺允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没发现他脸上有说谎的痕迹，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居然有人可以抵抗住人鱼歌声的魔力。

脑海里的系统也有着同样的困惑：【莫非这孩子不是普通人？但他身上也没有黑暗女巫的气息呀。】

听到系统的话，贺允眉头松了松，看着这小矮子可怜巴巴的眼神，贺允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按在腰间的手。

他走出阴影，回头朝那小矮子点了下头：“跟上。”

话刚说完，就见眼前那小矮子眼睛猛地睁大，愣了两秒钟后才终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他追来。

贺允转身走在前面。

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痛呼。

他皱着眉回头，就见先前还高高兴兴的小矮子这会儿正趴在地上，脸色煞白。

“哥哥……”

小矮子脸上带着几分慌乱：“哥哥等等我，我这就起来。”

说着便伸手撑着满地的砂砾想要起身。

贺允有些不耐烦地上前将他轻松拎起，正想教育他低头看路好好走，视线落到他脚上时，眉头立刻皱得更深了。

“为什么不穿鞋？”

“我怕再晚点就追不上哥哥了。”

小矮子红着眼眶解释，“要是哥哥走了，我就没有哥哥了。”

“我不是你……”

否认的话说到一半又停住，贺允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也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背对着在小矮子面前蹲下，“算了，上来吧。”

看着面前宽阔的后背，小矮子有些受宠若惊。

“上来，快点。”贺允催促道。

-

贺允背着小矮子，绕过地上满脸恐惧东倒西歪的银甲剑士们，快步朝船只的方向赶过去。

这艘船比起他下午上的那艘体积小了不少，是贺允一个人也能驾驭的小型船只。系统经过检查后，也判定这艘船状态良好动力充足，随时可以出发。

贺允心里终于松快了一点，连忙放下小矮子，先去摸索着启动船只。短暂的等待后，船体震动两下，开始移动。贺允控制着船舵，让这艘船缓慢却平稳地离开海港，驶向伊斯特城的方向。

直到这艘船将那小镇上的一切都远远抛在身后，贺允才抽空回头看向身后被他忽略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