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风暴的中心，宽大的黑色羽翼将贺允完完全全地包裹住，隔绝出一个仿若真空的地带——除了谢忱紧贴在他耳后的呼吸，贺允的周身一片风平浪静。

谢忱揽住贺允的腰，正要踏进那道空间裂隙，视线却忽然扫到废墟里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安德莉娅。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忱脚步略微停顿，一直瑟缩在他身后的那团黑色云雾便立刻分出一条触手将安德莉娅结结实实捆住，率先扔进了裂缝。

谢忱收回视线，重新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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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世界的王城坐落在整片大陆的东北部，这里物产丰饶人口密集，无论什么时候，宽敞的大街上总是车水马龙，行人商贩熙熙攘攘。

而最近这些日子，王城比往日还要更加热闹——王室的军队在对异族的战役中大获全胜，为了感谢战争之神的庇佑，王室决定举行一场空前盛大的祭祀活动。

祭祀的盛典就在今日。

神庙开启，神殿却还紧闭着。神殿之前的空地上人头攒动，王城里的居民们将空旷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期待着亲眼见证这场无比盛大的典礼。

人群之前的空地上伫立着一座高大的大理石祭坛，祭坛之下赫然是一个五米见方的巨大深坑，深坑之前瘫倒着黑压压一片带着镣铐几近脱水的人鱼俘虏——等祭司们诵读完献词做完祷告，这些被选中的人鱼俘虏们就会在这里作为祭品被砍下头颅献祭给战争之神。

一声悠扬的乐曲声响起，神殿大门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启，一众身穿白色长袍头顶花环的祭司分成两列自神殿中走出来，人们自发安静下来，气氛变得肃穆无比。

祭司们有的手捧经卷，有的抱着盛有圣水的陶罐，有的托着新鲜的花束，沿着特定的路线绕行至祭坛前。

为首的祭司点燃祭坛上的油膏，献上圣水与鲜花，随后展开羊皮经卷，向他们所信奉的神祇虔诚地诵读祷告：

“战争之神——

您的智慧庇佑着您的信徒；

您的骁勇带来今日的荣光；

战争之神阿瑞尔，我在此高呼您的尊名——

白发祭司望向天空振臂高呼，神殿里奏响的乐曲也在这一刻变得越发激昂：

“我将这鲜花进献于您；

我将这宝物进献于您；

我将这勋章与荣耀，皆献于您——”

话音落下，天空风云忽变。万里的晴空眨眼间被无边的黑云遮蔽，平地上风沙骤起，沙石尘土席卷而来，让人几欲窒息。

锐利的风刃毫不留情地割裂祭司的衣袍和皮肤，呼吸之间，白发大祭司的长袍上就已经遍布淋漓的血痕。

剧痛后知后觉袭来，大祭司满头冷汗脸色骇然——这是神怒！

一道闪电猝然劈下，他颤抖着抬头，就见浓云密布的天空中忽然现出一道裂缝，丝丝缕缕不祥的气息从裂缝中奔涌出来……

不祥的气息……

不，不对！

这不是神怒！

天空之上的裂缝被猛地撕开，足以遮蔽天光的黑色羽翼自裂缝中凭空生出。众目之下，魔王带着仿佛能摧毁一切的黑暗力量降临在此地，他只是微微展开了他的羽翼，伫立千年的神庙便轰然倒塌。

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观看典礼的王城居民们被这一幕惊得呆住，而后惊声尖叫着四散奔逃。

“是魔王！”大祭司心胆俱震，那个古老的预言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满脸仓皇，“沉睡的魔王终将苏醒，光明逝去，永夜降临……”

他抬头看着被遮蔽的天光，双目失神，喃喃着重复，“光明逝去，永夜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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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预言里的那个魔王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倒塌的废墟和混乱奔逃的人群，视线的最终落点却是身边的高大青年。

“看，我们来得刚刚好。”谢忱嘴角微弯，“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指，认真征询贺允的意见：“是杀人，还是救人？”

贺允垂眼，看向倒塌的祭坛。

祭坛之下，他的族人们满面惊惶，那些人鱼的鳞片早已脱水开裂，被割伤的鱼尾在砂石上徒劳地摆动着，却因为被铁索束缚而无法逃离半分，只能绝望地向着天空发出无声的嘶吼。

怒意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

贺允闭眼掩下眼底的怒火，而后轻轻握了一下谢忱的手，低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吧。”

凶残人鱼和他的小跟班

“你自己来？”

谢忱深深地看了贺允一眼, 随即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也好。”

贺允不解其意，但很快, 一阵汹涌澎湃的力量迅速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连绵不绝, 仿佛没有尽止。

他抬头, 只见谢忱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加如纸一般，甚至他背后那遮天蔽日的双翼也在他的注视之下渐渐变得透明……

谢忱的力量在流失。

谢忱的力量在以一个无可拒绝的方式流向他的身体。

贺允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他本能地想要甩开谢忱的手，身体却被那道熟悉的力量禁锢着, 再次陷入不能动弹的境地——他只能被迫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又好像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 谢忱松开手。

“只有完完整整的力量, 才能帮你对抗光明神的神力。”谢忱轻声笑了一下, 随后把贺允往前推了一步, “去吧，哥哥。”

说完, 他闭上眼睛身躯往后仰倒，在跌下云端的同时化作了一只红眼夜鸦停在贺允肩头, 见贺允被他惊得愣住, 又安抚般地往他脖颈处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