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尔先是闯进了骸洞。没有人知道他进入骸洞是为了什么，但正是因为这一举动，他被身后赶上的利娜丝追上。毫不犹豫地，奥维尔再度逃跑，不要命一般往前飞去，一直飞到了大陆的边界，穿过茫茫汪洋，直到竭力。

发出了不甘的怒吼，他被利娜丝重新带回龙族的领地。

……

阿普利亚知道奥维尔去骸洞内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为了恳求智慧之龙给于他活下去的力量。

……所以，真的是智慧之龙救了他，他才能活到现在？

“等等，”阿普利亚跟着她拐弯，“你说你追着奥维尔去了哪里？穿过大海……还有另一片大陆？”

那是迭泽尔，也就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的所在！

利娜丝再次推开一道门，“对。奥维尔大概知道往某个方向一直、一直飞去，就能够到达另一篇大陆。但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知道这些。总之，我们把他从那里带回来，才发现……他怀里的那颗龙蛋不知道丢在哪里了。这样想想，龙蛋中能够钻出龙族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阿普利亚终于看到地下室的全貌。

极其粗的镣铐与铁链，床，桌子，椅子……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的房间，只是多出可怖的束缚器具以及没有明亮的光线。

烛光在轻轻摇曳。

利娜丝就这样走进去，姿态优雅地落座，“他回来的时候，精神非常不稳定。我们担心，一旦没有看住他，他就会冲到另一片大陆上去寻找你的踪迹……”

“所以你们把他关在这里？”

“哈，那你可真是小看他了，”利娜丝笑着说，“当时的奥维尔有多厉害，你并不知道。他剑术高超，体术也一骑绝尘，又有想要找回龙蛋的疯劲儿，这里怎么能关得住他？”

利娜丝看向连在墙壁上的铁链，笑容渐渐消失，“我们找来了当时法术最强大的绿龙种，对奥维尔施展了记忆消除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与人族女性的事情。”

那样惨烈且绝望的声音，仿佛至今还回响在利娜丝的耳边。每每她来到这里，看到铁链，就能听到弟弟的惨叫声，看向她的、哀求的视线，痛苦的泪水。

奥维尔付出了代价。

他擅自逃离龙族，去往人族，与人族女性相恋，这份痛苦是他付出的代价。

“结果很显然，”利娜丝喃喃着，“大概是成功得不彻底，奥维尔的心智变得有些像小孩。而我，我也疯了。”

疯了？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疯了吧。我很清醒地知道，自从奥维尔被消除记忆，见证整个现场的我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我逐渐变得喜怒不定，在意之前不曾在意的事情，有时却又对一切抱以无所谓的态度。包括你，阿普利亚。我时而感到亏欠你，时而想要杀死你。”

阿普利亚紧紧握着烛台，灯光下，那张脸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利娜丝。

理智到足以让利娜丝心惊。

“今天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奥维尔刚刚被消除记忆的时候，他的朋友来找他，”利娜丝说，“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那是龙学院的学生，后来好像成为了导师。他的名字是米歇尔，奥维尔在龙学院上学时的室友。”

龙族

“奥维尔, 有人来看你了。”

“嗯？”奥维尔好奇地打量来人，“是谁？”

他眨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奇的同时, 又正因为想不出来对方是谁而为难。米歇尔在他对面屏住呼吸，骤然转头，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利娜丝身上。

利娜丝宛如一尊女神像，并不将米歇尔的目光放在心上。

米歇尔只能压低声音, 咬牙切齿地问：“不是说用的是记忆消除术吗？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应该不会不知道, 记忆消除术有很大的风险。当时奥维尔执意要和那样的法术对抗，最后的结果就是心智回到小时候，”利娜丝低声为他解释，“他不能受刺激。你们两个聊吧。”

“等——”

将米歇尔的挽留抛到身后，利娜丝慢慢踱步离他们远去。在行走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 又好像是落在谁也无法看到的虚幻之中。

并不是她放心让米歇尔和奥维尔单独在一起。

恰恰相反, 她不放心。

米歇尔作为和奥维尔玩得很好的朋友, 他知道奥维尔一定不愿意变成这个样子, 也知道族长会同意对奥维尔施加这样的禁术背后必定存在着某种原因。

米歇尔会试着“唤醒”奥维尔。

然后——

远远响起奥维尔惊恐又愤怒的尖叫声，利娜丝的眉宇间露出疲惫，其中甚至夹杂着一点扭曲的痛快。

没错, 应该是这样的。奥维尔不应该一个人痛苦。

……就让她和米歇尔也同样卷进痛苦的漩涡好了。

那声尖叫出现之后, 早有预料的利娜丝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缓慢地走了回去。米歇尔不愧和奥维尔同为龙学院最优秀的一批学生之一，他已经反应极快地对奥维尔施加昏睡术, 以免奥维尔出现暴走的情况。

“我说过的, 他不能受到刺激。”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米歇尔扶住昏睡的奥维尔，“偷偷跑到人族是他不对, 但他也不应该受到这么重的惩罚！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导师，可以成为最优秀的路希法，可以成为龙族的支柱角色，唯独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利娜丝的目光忽地冷下去，“现在这样？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和你难道没有一点点关系吗，米歇尔？你分明知道他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