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恶补大陆基础知识的阿普利亚知道，这片大陆与否比自己曾经生存的地方混乱危险得多。不论是动植物的种类还是动植物的危险程度，都是他无法预估，而且在教科书上无法完全了解到的。

不过——

能被亚林得到并且随意放置在这里，起码他面前这些东西的杀伤力不会太强。阿普利亚随意看上几眼，收回视线。

阿普利亚忽然问：“除我以外，研究过其他的畸形种吗？”

“研、研是研究过的，但是你、你是不一样的，”亚林说，“你是、是很特殊的。”

阿普利亚刚在米歇尔那里听过这种话。他撩起眼皮，问：“我是特殊的实验对象，所以会被你特殊对待？”

亚林的表情有点僵硬：“啊？这个、差、差不多吧……”

阿普利亚不像实验对象，更像是来检查实验结果的，走到亚林桌边拿起一份记录看了几眼。

“研究出什么了？”他问。

亚林回答说：“嗯……先是你的头发硬度和普通龙族有些区别，较为柔软。还有，你的头发本身就是黑的啊，一点金色也看不出来，这非常奇特。畸形种一般都是身体存在缺陷，像你这样头发会改变颜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顿了一下，又开始结巴：“啊不、不过，这并不、并不难看！”

亚林这些话着实有点出乎阿普利亚的意料，他以为发色的“变异”也是畸形种的特征之一。

“有黑发的龙族吗？”

“黑发的龙族？”亚林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怪异且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有是……有的。龙族历史上的第二任龙族族长，魔龙，他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黑色龙种。”

黑龙……阿普利亚注意到亚林异样的反应，知道这位第二任族长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智慧之龙创造龙族，是第一任龙族之王，比起普通龙族更像是神话一样的存在，祂是怎么陨落的？

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第二任龙族族长。

独一无二的黑色龙种。他的身世会与那位魔龙有关吗？但龙族之王已经更迭换代这么久，这个可能性几近于无。

况且，两种不同的龙族结合生下的孩子也只可能是某一个种类的龙族，并不存在特殊情况。

这意料之外的收获让阿普利亚又开始琢磨自己的身世。

“今天、今天你在第一等级分院那边，比、比赛的时候，我也去、去看了，”亚林说，“你很、很厉害。嗯，在、在第一等级分院的生活，怎么样？”

其实当时阿普利亚也看到了亚林，就是没打招呼。后来他也没注意亚林跑哪去了。

阿普利亚懒洋洋地问：“开始唠嗑了？”

亚林受了惊似的：“啊，我就是、就是想随便聊聊，通过、通过其它方面多了解你——啊。”

结结巴巴的亚林把舌头给咬到。

阿普利亚作出考虑的姿态：“你不要紧张。我说了会配合你，就是会配合你——”

他伸出手掌。

亚林：“……”

亚林莫名就懂了他这个动作的含义。

他想问阿普利亚：之前不是说好给的金币里包括后续研究的经费了吗？是你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你真的有这么缺钱吗！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敢说，默默掏出一个银币放进阿普利亚的手心，观察阿普利亚的反应。

阿普利亚适时流露出一点遗憾，显然这个价格他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他抛起银币，又抬手一挥，“啪”的一下将它抓在手里。

“不怎么样。一个畸形种，还是有一头黑发的金龙种，这个配置会受到欢迎吗？而且，还总是有新的麻烦找上门。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

阿普利亚口中喃喃着。他两只手指拿住银币，垂头看着，金色的眼瞳中忽然翻起一点兴奋。他把自己不正常的情绪压下去，顺带压下的还有话语中的尾音。

而他垂头注视银币的反应，还有渐渐消失的声音，都让亚林误解成了难捱的悲伤。

异类、排挤、难过、悲伤。

白发灰眼的亚林回忆中的某一处与这份脑补而成的难过产生共鸣，他的身体僵硬许久，最终伸出手想拍拍阿普利亚的肩膀。只是还没碰上，就被突然抬头的阿普利亚吓了一跳。

阿普利亚偏了一下头，朝他一笑，说：“不过我都会解决。连人带麻烦，来一个，解决一个。”

那句“连人带麻烦来一个解决一个”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血腥的威胁气息扑面而来，亚林听得怔住，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屏住了呼吸。他转头，手指胡乱扯起桌上的实验记录，却感觉自己无法平静，压在桌上的手指甚至在发抖。

阿普利亚注意到他的异样，在他身侧询问：“你怎么了？”

亚林抖得更厉害：“我、我——”

他狠狠一闭眼睛，有点绝望地说：“我想起、想起一点事情。对、对不起，今天，就到这、这里吧。”

阿普利亚有点愣。他已经回到平时冷淡的状态，于是所有凛冽的锋芒如退潮般离去，亚林的状态有所好转，低着头，艰难地分出一点视线给阿普利亚。

他还没有走。

亚林的心飞快跳动，紧张到手指开始不自觉地痉挛。

而阿普利亚这时候才慢吞吞地说：“你真没事？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真的，”亚林抖着声音，“老、老毛病了。”

“……好吧。”

随着阿普利亚离开房间后轻轻合上门的声音，亚林如同一根终于放松的紧绷的弦。他虚脱地坐在地上，背靠床边，惊疑不定地想：阿普利亚之前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