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当他们走进房间，在面前所见的冲击之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论是阿普利亚还是珀洱，都几乎屏住呼吸，好似惧怕惊动什么。

“阿普，”珀洱轻声说，“那个是——”

“尸骨。”阿普利亚沉声说。

在他们面前的，是堆起的尸骨。阿普利亚率先上前检查，辨认出这是货真价实的骨头，他在白骨中稍微翻动，终于看到能够证明白骨身份的某个部位，“这是龙族的骨头。”

说着，他转身，举起手里的东西向珀洱示意——那是灰白色的龙角。

珀洱吸了一口冷气。

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半蹲在阿普利亚身旁，眉头紧蹙：“这些骨头是兽人族向龙族动手的证据。”

联系之前夜里袭击阿普利亚的兽人族杀手，珀洱不可能问出“这是兽人族动的手吗”这种天真问题。

“可他们并非拿来拍卖，存放在这里又是为什么？”珀洱不解，“只有骨头，其他的部分呢？”

他抬头环视暗室，起身往墙壁走去，打开码在石壁边上的箱子，取出里面摆放得整齐的瓶子之一，“血液……”

要论龙血的用处，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想利用龙血，研究龙族的法术？”

阿普利亚：“做不到的。我在书上看到过，整个大陆只有龙族能够使用法术。”

珀洱正要换一条思路，却忽然开始四处打量，“完了，阿普——好像到点了。”

阿普利亚：“什么？”

“药效……”

随着珀洱的音调变低，他的身形也不断拔高，停在最初阿普利亚见到他的高度。问题是珀洱今天没有带上他的行囊，他成年体的衣服还都在里面，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将这房间搜罗一圈，珀洱把能穿身上的都穿上了。

他的上半身是阿普利亚友情提供的、拉上拉链的黑色外衣，下半身则是随手找来的长布，幼年体的裤子勉强用作腰带，用“不伦不类”都难以形容他此刻的穿搭。

要不是情况严峻，他真想再吃一次药缩小算了。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阿普利亚语带嘲讽：“你昨天就不该吃那一次。”

“嗯……”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承认错误，阿普利亚意外地看向他，结果珀洱的嘴巴还维持着想说什么的状态，见阿普利亚看来，立马道：“不是我‘嗯’的。”

“不是你？”

“我没应你。”

“……”

“……”

二人扭头往门边看。

被他们遗忘在边上的兽人少年正悠悠转醒，整个人喝多了一般身形摇晃，扶墙而立。他的大砍刀早就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衣服比原先还要破得多，同时遭到珀洱的拖拽之后身上还带着细碎的伤口。

少年捂着头，黑色眼睛直勾勾朝阿普利亚和珀洱方向看来。

兽人族

阿普利亚站起来, 细长的法杖被他捏在手里。

除了提防小孩可能进行攻击意外，他还要提防这小孩溜走。

虽说溜走了未必能找到出口，但未知与意外总是越少越好。况且, 这小孩被要求对他们下手，没准也知道这个地方。

灰毛的兽耳少年站在原地，伸出手拍打自己的脑袋，看起来不是一点点呆。

似乎只有在对他们动手的时候, 他才会有那样敏捷灵活的反应、令人吃惊的力道, 简直像个天生的杀手。

他的嘴里吐出一句话。

这样的局面之下，就算阿普利亚没有要求，珀洱也会在第一时间为他解释：“他问这里是哪里。”

“告诉他，先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才会回答他。”

兽人听完，小脸上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困惑, 将目光投向珀洱, 嘴里又吐出一句话。

珀洱一怔：“他问……我们是谁。”

阿普利亚狐疑地盯着兽人看, 发现他的表情不似伪装, 手还一直往脑袋上拍打，估计是头疼。

头疼，失忆。

阿普利亚：“……兽人有那么容易撞失忆吗？”

珀洱：“咳……不知道, 毕竟是小孩子, 可能稍微脆弱一点。我问问他还记得什么？”

阿普利亚颔首。

于是珀洱与少年交谈起来，阿普利亚举着光源在龙骨堆边上来回走了两圈，露出思索的表情。

“他是斗兽场的孩子。斗兽场那边有个规矩, 观众会下注押胜者或者是押胜率, 方便他们辨认，所以选手用的都是简单的代号。他的代号是‘灰’。”

阿普利亚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

难怪这小鬼攻击的时候横冲直撞且不知道动静小点, 如果战斗对象一直是猛兽的话，倒是可以理解。

这么小的孩子习惯了斗兽场的活动，恐怕心理早就扭曲甚至变态。斗兽场的人会观看这种充满血腥味儿的热闹，说明围观者本身心理也不怎么健康。

不过兽人族甚至这片大陆本就非常弱肉强食，接受的教育差别太大，阿普利亚清楚自己不能用看待迭泽尔的目光看待这里的人们。

珀洱接着翻译：“一般会被养着他的贵族叫出去处理什么人，处理完就会吃上好吃的大餐，满桌子都是肉……呃……剩下的全是在形容吃的。”

“不过，他之前应该没有处理过龙族，”珀洱分析，“在楼上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我是龙族，问我为什么长角来着。”

那就是处理兽人族的任务。

阿普利亚：“他这个年龄，不仅在斗兽场活了下来，还成为贵族欣赏的杀手，或许是斗兽场的重要角色。”

珀洱双手环胸，笑了一声：“可不是吗，一刀下来我能被他划拉一道深深的伤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