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招惹偏执A(101)
所有的痛感似乎逐渐消失。
宇宙明明浩瀚无边,包容万物。但是当察觉到其实孤身一人的时候,还是很可怕。
好在,他现在的孤独有边际,也有时限。
他很快就会溺死。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哭。
眼泪是水,融入水中。
没有人会发现。
再会
数架直升机在半空盘旋,悬停在黑水涛涛的江面。气旋卷起,浪潮呈现出奇异的漩涡。
搜寻探照灯下方的水域波纹粼粼,清澈透亮。甚至能看到夜间陷入沉睡的鱼群。
舱门打开,救援绳索抛出,犹如数十条银亮的长蛇钻进水中。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快速滑降至水面。
救援队很快就发现了沉在浅层水面的青年,将他送上担架,带离冰凉渗骨的水域。
青年显然陷入昏迷,双眼紧闭,离开水面后不住咳嗽。
像是无数恶鬼扯着身体往地狱坠去的力道消失。挤压着胸腔的千斤巨石忽然被人撤走,许岌觉得身体脱出引力,卸下万吨重担,倏地一轻。
接着开始发冷。从骨头里渗出一股又一股的寒意,血液也是冰的,流经所有神经。
流到胸口时那些血结成一团,他喘不上气,外界一丝空气都进不来,他的肺好像要爆炸了。
耳道灌满的水化成一股热流淌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立即进行心肺复苏!”
“上便携式呼吸机!”
他只觉得很困,但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按压胸骨,力道大得快将骨头和内脏挤成一团。
还有人强行掀起他的眼皮。眼前的一切晃荡摇曳,光亮保留最原始的形态映入眼球,全是重影。
“……眼球结膜充血。”
这是地狱还是天堂……应该是天堂吧。地狱怎么可能会有医生。
不对。他根本不信教。
很多冰凉的金属物件在他身上不断移动,侵扰他的清静。
他什么都没有想。意识已经不支持他的思绪活动。
很冷。眼皮重得撑不开,睫毛上好像挂了一吨水。许岌想抬手擦干,却发觉无法支配身体。
他在发抖,不断发抖。抖如筛糠。
很热。抑制剂的药效仿佛也被江水卷走,从某个部位生出的热量一股又一股地涌入四肢百骸。
他慢慢地蜷起身体。
觉知逐渐回归,他闭着眼睛,感知到有什么柔软的布料包裹住整个身体,他倚靠在一个角落,温暖而软和。
他听到胸腔中心脏的跳动,自己似乎还活着。
还有另一颗心脏,贴着耳侧,也在跳,那跳动的频率比他的还快。咚咚,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的耳骨。
他没来由地安定了几分。
直升机尾部的灯光消失在远处。寂静重新笼住这片暗沉无边的江面。
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
江凛时低头垂眸,望着怀中的人——九个月零三天,他终于又真真切切地将许岌拥入怀中。
虽然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他伸手,指尖轻颤,极为小心地一点一点靠近,轻轻地,虚虚地触碰许岌低垂的眼睫。
他睡着了。
纤密的眼睫沾湿,乱七八糟地凝成小簇,倦倦地覆下,盖住那双好看的眼睛。
淡远细长的眉蹙起,眉心泛褶,指节无意识地攥紧棉毯,手背上的青蓝筋络透出白如纸的皮肤,骨节发红。
江凛时倾身吻在许岌红肿的眼梢眉尾。
他一定是哭过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再会。”一旁的褚韶紧盯着屏幕,上面显示着某种检测报告。
江凛时并未回身,轻声问:“结果出来了?”
“是,”褚韶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边道,“罗迎用的□□物混合了X-27和L-39,这两种都是非明面上可以获取的药剂,药性很强且不可控。”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似乎若有所思。
褚韶抬起头看了一眼江凛时,轻轻嗤笑一声。
“我已经让实验室配好清解剂,马上就送来。”
许久才传来回应。
“我真希望你不是研制药剂的天才,那样的话,我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其他方式帮他了吗。”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卷入直升机旋翼的嘶鸣声中微不可闻。
直升机停在建筑物前的停机坪。
舱门自动打开,褚韶笑了一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由你处理吧,没什么我能帮的了。”
夜幕低垂,乌云密布。
江凛时抱紧怀中的人,走出机舱。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褚韶的声音和着叹息,飘到他肩上,只觉得肩膀往下一沉。
江凛时脚步未停,头也不回。
“这不是结果,只是开始。”
在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门前止步,门打开,柔光灯带亮起。
江凛时走进,将怀中毛毯裹住的人轻柔地放在床上。
后面的萧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头垂下,双手呈上一个长方形药盒。
江凛时接过。
身后的人仍在待命。
“你先下去。”
萧也应答,折身往后退去。
门合上锁定。
床面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栗。长睫抖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蝶翼。
灰色的毯子滑落,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泛红,透着情-热的气息。
江凛时情不自禁地俯身,指腹沿着许岌的脊线一路抚下。
那触感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滑腻,润泽,曾让他无数次飘飘欲仙。
江凛时收回手。从前无需理由的深入,现在变成小心翼翼,止步于此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