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招惹偏执A(85)
后面还有一句。
“许岌知道解毒剂在哪里。”
他的指尖发颤,垂眸盯着几乎看不出颤动幅度的指节,一秒,两秒。
从胸腔传来鼓动,没有节奏的跳动。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睫覆落,在脸上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他又一次回想。
柔软的、温热的唇,亮而清澈的眸,朝他轻轻袭来。
线条顺畅、漂亮的双臂展开,环住他的颈项。
淡淡的气味裹挟住他的意识,那是一种相当好闻的味道,世上所有精心研制的香调都无法与之比拟。
所有的肌肤,所有的感官都陷入微妙的安宁之中,平和,愉悦。
许岌。
他默念他的名字。慎重,虔诚地握拳,放在胸口,像是祈愿。鲜活的脏器慢慢找回属于它的节奏,回归正常的律动。
地图的图标显示离小区还有3公里。
江凛时收起终端,这是天空实验室研发的终端,体积很小,小到它可以轻易地藏起来。
至于注射器……他凝眉望了一会,轻轻而舒缓地吐气,走到客厅。
外面的雨渐渐停息,一只全身黑羽的鸟飞入,落在栏杆上,歪头歪脑地瞪着眼睛看了看里面,又飞进屋内,停在江凛时伸出的手上。
掀开背上的羽毛,里面并不是皮肉,而是精巧的机械装置。还有极隐蔽的置物空间。
他将针头回抽进针管的注射器放入。
黑鸟振翅飞走。
下过雨的空气清新透明,它轻轻盈盈地掠过高楼,落在楼顶。
萧也从停在小臂上的黑羽身上取出注射器。由天工实验室研发的仿生机械飞鸟,惟妙惟肖,能在一些出其不意的场合发挥作用。
比如,送来垃圾。
萧也将空的注射器握在手中,面无表情地注视片刻,收进怀中。
雨淅淅沥沥,手臂和机械义肢连接处隐隐作痛。
他又回想起那日。
俯首至地,跪在江凛时面前,说,属下失职。
身前的人没有说话,萧也知道江凛时厌倦而淡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他在想,为什么当时瞄准的不是头部?一枪就足够。
许岌必死无疑,所有的医生都无力回天。
但他迟疑了。
许岌就这样平静地对着枪口,像看着什么儿童玩具。那阵卷起泥腥味的雨同样给他渡上了一圈朦胧的界限。
那天的雨并不大,雨丝落在萧也持枪的手上,他觉得有几分寒凉。他想起江凛时的信息素。
也一样冷冰冰。
手臂神经像是被一股力道抻住,枪口偏移,子弹旋转冲出,在前面的人身上绽开,鲜血飞溅。
他缓缓放下枪。陈见云飞奔过来,面无血色,只道,你疯了。
疯了吗。
鲜血不住地从陈见云试图按住伤口的指间溢出,萧也安静地看着。
血流尽的时候,他一直追随的某位又会回来,回到之前不会被任何人物、任何感情左右的模样。
江凛时没有杀他。当然,是托了许岌恢复意识的福。
长发束起,神色泠然的男人路过跪伏在地的他,语气没有半分波动。
“开枪的手卸了,去天工配一个新的。”
语调寻常得仿佛是在说,换一把新的枪。
萧也的视线转回,那只黑羽扑腾翅膀,重又飞走。
雨丝绵密,落在身上,还不足以浸透衣物。但空气中的寒意无孔不入,渗入手臂连接冰冷金属的部位,钻入细小的血管,在身体里窜动。
他目光下视。车水马龙,雨天丝毫没有影响那些人出行的乐趣。
一辆黑色的迷你越野车驶入视野,停在最左侧车道,等待转向信号灯。
地图上的图标不再移动。许岌到了最后一个路口。
江凛时在沙发上坐定,顺着靠背向旁边倚去,躺下,将双腿和双手收起,拢成一团。
雨声清脆。昨夜几乎一夜没睡,此时他才终于染上几分困意。
屋内静悄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许岌在门前站定,开门。
他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影子。走近,江凛时睡得很沉,头发散落,脸埋在臂弯。
又到隔壁给沈越和安予送了刚才顺路买的蛋糕。许岌回来,动作轻轻拉出椅子,在餐桌边坐下。
早上准备的食物只少了一瓶牛奶,其他原封不动。
许岌一整天也没吃什么。回来之前罗迎想留他吃午餐,许岌婉拒。罗迎说,那下次。
艺术馆的装置和那些画,是好看的,但思绪不够安定,也没有欣赏的心情。
许岌戳开吸管口,纯牛奶不甜也不香,没什么味道。
雨又欢快地降下,伴着云层中阵阵闷雷。
许岌望着外边,余光瞥到沙发上的人翻了身。
沙发不大,他原来就睡在边缘,这下直接摔落在地,“咚”的一声,还碰了头。
他醒了,磕磕绊绊地手肘撑地,坐起身。眼神迷茫,神情慌张,视线飘来飘去,像在找谁,又哽咽起来。许岌赶紧上前,将他扶回沙发。
他抓着许岌的腕,眸里蓄着的眼泪哗啦啦地奔涌而出,眉眼红肿,上气不接下气,哭着:“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了。”
许岌按着他的颈侧,擦去满溢的泪,轻声道:“我不是在这里吗?”
他尤其喜欢许岌这句话。
湿热的暖意顺着眼梢流进耳朵,一切模糊不清,像埋在水中,抬头看岸上行走的身影,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在耳畔响起的声音却很清晰。
“不要哭了,好吗?”
江凛时低头,许岌的手也跟着抚上他的颊,他将脸埋在许岌的掌心。刚从外面回来,他的手还带着春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