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白简芝的脸色陡然赤红。
“你什么你?”庄旋冷笑,“你算什么玩意,也配跟我说话?”
“姓庄的!”白简芝声音又尖又利,“你以为你自己就是什么好东西?你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这个掌门怎么来的!当初柳大师姐怎么死的?!云二师兄怎么死的?你自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瞒天过海,可也别把人当……”
后两字没有骂出来。
“够了。”
盘腿坐在银龙龙丹附近的三位师祖之一,不知道何时来到了白简芝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这一出好比是狗咬狗的闹剧。
白简芝脸色忽青忽紫,到底不敢在师祖面前放肆,硬生生将满肚子火气压了下来。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太清师祖缓缓环视周遭,“行血祭,更天楔的计划,是在场的诸位都同意过的事,争执过失也没有什么用处。”略微一顿,他的视线落在水镜的惨烈画面上,“死了这么多弟子,大家心里不好受也是正常的。”
空气沉郁,没有人说话。
只有缓慢粘稠的流水声。
却不是雨,也不是海河。
是血。
八条体型最大的恶蛟被缚龙索固定在青铜网上。
蛟龙首下方都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却并未完全将龙首斩断。在妖族中也位居前列的生命力驱使恶蛟强健的心脏继续搏动,将血液压出,在如蛛网凹陷的青铜罗网上顺着锁链,汇聚到底部中心。
银龙龙丹就悬浮在那里。
八条血流,就像八根供养它的血管。
随着同族血液的输入,银龙龙丹上,逐渐出现一道道赤纹。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心脏,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常余峰的言长老站在靠近艮位的地方,双手拢在袖子里,没有轻举妄动。
太清师祖看着水镜中不断倒下的弟子,问道:“现在大家心里什么感受?愤怒?还是后悔?”
没有人回答。
太清师祖摇头:“我老了,就不用自欺欺人了。我心里是后悔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
在此之前,太清师祖是最早支持天楔计划的一位师祖。
“妖死了,西洲百姓也死了,简芝的孩子,你们的徒弟,也都死了,”太清师祖声音苍老,“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后悔,又怎么可能呢?”
大部分长老们神色黯然,庄旋神情冷戾,一言不发。
太清师祖叹了口气:“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意义?西海海妖的实力的确比我们预计的更加强,牺牲的弟子也的确超出了我们原先的预计。但眼下,不论是我们,还是它们,都没有和解的余地了!”他一指水镜上映射的累累尸体,“我问你们!就算妖族现在退兵,你们肯答应?!”
没人回答,但言长老已从所有人脸上得到了答案。
“我再问你们,”太清师祖又一指越过山峰缺口,进入第五重山脉与第六重山脉之间的海河的寒荒妖族,“我们现在跟他们说休战,它们肯答应?!”
依旧是不需要回答,便有答案的问题。
“这就够了,”太清师祖淡淡地道,略一顿,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别说死的是你们谁的孩子,就算现在死的是老夫,这场仗也得继续打下去!除非御兽宗灭门,否则天楔就算把我们自己人也搭上去,也得给我更了!否则此后万载,御兽宗就彻彻底底是西洲的罪人!人间再无御兽宗的立足之地!反之,假若我们真的能更天换柱,那么就算这次死了再多人,死了再多妖,青史上我们留下的也是功绩!谁起了后悔的心思,都给我掐死在肚子里,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是!”
众人齐声应和。
“庄旋!”
“弟子在。”庄旋掌门欠身。
“你来把握开阵时间,再有谁敢质疑你,老夫第一个出手杀了他。”太清长老寒声道。
“是!”
太清师祖转身回到银龙龙丹旁边,盘腿坐下,与另外两位“太”字被的山门师祖一起,将手按在了银龙龙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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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竟然没有闹出大动静。”
一位荒侍看着水镜中浮现出来的画面,摇了摇头,显然颇有些失望。能坠邪成为荒侍的家伙,大多都是一些脑子不正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经病,见了热闹就想看,也不管对他们大荒自己的布局有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位于距离御兽主宗所在的龙首千峰四五千里处的西北隅,
这个距离堪称遥远,并不会被御兽宗发现,但对能借荒瘴而行的荒使和邪魔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随时可以插/手干涉战局。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荒君并未允许他们踏上西北隅。
“闹不起来的。”怀宁君淡淡地笑了笑,“庄旋此人,城府极深。与其说他刚是动怒,倒不如说,是想借动怒,挑开御兽宗所有人最后一层遮羞布,斩断所有人的退路。若那位太清长老没有出言,让他继续借题发挥下去,效果会更好。
“比起什么青史留名的君子言辞,小人做派的一条船威胁,更为有效。”
“原来如此。”说话的荒侍恍然大悟,急忙恭维起怀宁君,“不愧是荒君大人,洞察如火。”
“这些御兽宗的半截身子都入土的家伙,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玩敲打威慑那一套……”怀宁君摇摇头,“等真正迁移天楔,庄旋第一个杀的,就是他们。某种程度上,御兽宗倒也当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