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美人挑灯看剑(87)

怀宁君说:“我不想杀你。”

仇薄灯没有说话。

他衣摆上如水墨般的黑气全消失了,血顺着太一剑雪亮的剑身落下,滴在街面积雨形成的水洼里,溅起一朵小小的血花。

“上剑辟邪。”

仇薄灯轻声说。

剑在道法中,向来有“高功行法,镇压万邪”之意。

君子剑镇八方,故而仙门应对魑魅魍魉以及入邪道之辈时,素喜用剑,其中上剑可定洲野可荡罔障。《东洲志》中称太乙宗有古剑镇山,万年以来,没出过邪祟夺舍弟子混进山门的事,就是因为太一剑是一把“高功行法,镇压万邪”的上剑。

怀宁君的苍水剑,显然同样是一把“上剑”。

不像破破烂烂遭过重创的太一,苍水是一把完好无损的上剑。

幻阵崩塌前的最后一次交手,怀宁君以剑引凤灵在半空画了一道圆月,驱动了苍水清山河镇冥秽的威能。

仇薄灯知道该怎么接住那一剑。

……平剑提腕,剑尖向下,剑身自左向右横出,力在剑身,气透剑背。拦住后化剑一抹,翻身劈右。

但他没接住。

——因为他倚仗的一身障气在剑落前,就被剑光尽数化去了。

血不断滴落,不断溅起水花。

仇薄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眼那些不断坠落的赤鱬。

它们落到屋檐柱角的阴影里,鳞光忽明忽暗,鱬城雨歇的瞬间,鱬鱼被迫直接进入休眠。但如果雨再停更久一些,它们便不是休眠,而是直接死去。

像一蓬燃尽的火。

业障被化去,赤鱬休眠。

他再无倚仗。

“我不想就这么失去唯一一个能在剑术上胜过我的……旧友。”怀宁君淡淡地说。

他在最后一瞬间收住了剑势,否则仇薄灯眼下根本不可能站在街道上。

“我说了,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怀宁君的白衫化为银甲,气息陡然暴涨——刚刚和仇薄灯对阵的时候,他甚至还压制了部分修为……似乎是手下留情,也似乎是想在多年后,与故人再次如往昔一般势均力敌地交手。

“把钥匙给我,你走吧。”

仇薄灯没说话。

他把插/进街道的太一剑拔/了/出来。

他闭上眼,右手握住剑柄,横剑胸前,左手缓缓地握上剑身,苍白的手指一根根地下压。破烂的剑刃割开皮肉,鲜血滚过寒铁却不再往下滑落,而是一点点沁进剑身。他缓缓移动左手,自左而右,以自己的血洗过太一剑身。

动作十分古怪。

仿佛一种古老的仪式。

一种献祭。

怀宁君的神色微微一变:“你不要命了?”

他身形一动,下意识地想要制止仇薄灯。

仇薄灯睁开了眼。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瞳,怀宁君的脚步定住了,他一瞬间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记得一切还是不记得。

命鳞在仇薄灯的眼角燃烧。

长街再度燃烧了起来。

一尾尾赤鱬再度从阴影中,鱼影在仇薄灯背后交错纵横,光照万古。它们矫游,它们徜徉,它们与仇薄灯一起迸发出最惊心动魄的绯红。

“你疯了!”怀宁君声音嘶哑。

“我早疯了啊。”

仇薄灯放声大笑。

他忘了生忘了死,忘了血液奔流,忘了寒刃入肉。

他只是纵声而笑,似梦似醒似酩酊。赤鳞的光在他素净如雪的脸旁上交错而过,犹如古画般斑驳艳丽。从那艳丽里滚出血和火来,点燃流转的岁月……那么孤冷的岁月里,他孑然一身。

若木灵偶忽然自行从他的袍袖中坠出。

木偶上刻着的符文陡然燃烧了起来,仿佛有人以超出符文所能承受的范畴启动秘术。在以血拭剑的仪式即将完全的一刻,长风席卷,木偶迎风化为一名年轻的男子。

他一现身,立刻握住仇薄灯鲜血淋漓的手。

第40章 为一人拔刀

微冷的气流顺着年轻男人的指尖涌进左手, 血流不止的伤口被封住了,紧接着, 右手一轻,太一剑被夺走了。

仇薄灯抬起头,来人已经提剑转过身。

陆离光影中,只见他颊线凌厉,如寒刀出鞘。

黑衣的宽袖被急速前冲带起的气流拉成一条线,就像苍鹰在扑向猎物的那一瞬间双翼如墨刃般割开空间。师巫洛苍白的手紧紧握住太一剑柄,银灰色的眼眸细长而凌厉, 森冷地盯着迎面而来的怀宁君。

在他出现的瞬间,怀宁君毫不犹豫地拔出苍水剑,掠过长街,悍然发动进攻。

师巫洛转身的时间比他晚上些许, 但速度比他更快,两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逼近长街的中点。

“禁!”

师巫洛忽然厉声喝令。

他的声音音色极冷, 这声怒喝简直就像千万年的太古玄冰当空破碎,迸溅出来的森寒在那一刻冰封了时间和空间。怀宁君的前冲之势骤然一滞,本该挥出的一剑停在了半空中。而师巫洛已然高高跃起。

他竟然是双手握剑!

这是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举动, 就连初学剑的人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诸般武器中, 剑有双刃, 中间有脊, 刃薄易碎,因此用剑者必须轻盈敏捷, 仇薄灯之前也曾借高跃之势下劈, 但他是单手握剑, 剑势虽如大河决堤,实则随时能够化怒江为清风。长剑迎战向来在劈钻崩横勾挂带抹刺撩提锉等十三奇门中虚实变化。而师巫洛此时集全力于一斩, 生砍硬杀恰恰是剑道最忌讳的事。

血色太一剑在燃烧、扭曲、跳动!

斩!

绯如烈焰的光纵劈而下,天地的血从它的轨迹中泼溅出来……苍水剑应声而断,银甲破碎,怀宁君向后倒退出数丈,战靴深陷地面,蛛网般的裂纹向四面爆开。

上一篇: 结婚是不可能的 下一篇: 蝴蝶诱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