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离(17)
这一次,杜慈竹却久久没有答话。
“杜慈竹?”何思以为他睡着了。
“……”杜慈竹突然伸出手,开玩笑似的揉了揉何思已经逐渐褪去婴儿肥的脸,“瞎脑补什么呢?小说看多了?”
何思有些生气,小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这人能不能有点正形?”
杜慈竹收回手,将何思露在外面有些微凉的胳膊塞回被窝里。
“是。”
杜慈竹的嗓音低沉得可怕。
何思有些胆怯了。
“睡吧。”杜慈竹说。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何思的一场梦。
何思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声,转过身背对着杜慈竹,将头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黑夜之中,杜慈竹凝望着逐渐拔高但依旧单薄瘦弱的背影,感受着那颗与他同样激烈跳动着的心脏,不必明说,早已深陷其中。
即便有哪怕一丝的希望,杜慈竹都想将何思推向光明,他知道,他与何思是不同世界的人,未来的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而他们的初遇是萍水相逢,他们的缘分也只是蜻蜓点水,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有任何的涟漪。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杜慈竹才略动一动酸痛的四肢,缓缓从被窝里坐起身。
穿透窗帘的月光给何思熟睡的面庞度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杜慈竹小心翼翼地从床头边拿过日记本,手指轻快地拨动着密码锁上的按键,轻而易举就将本子打开了。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杜慈竹看清了何思在扉页上写的一行字:
慈竹哥哥观察日记。
杜慈竹忍不住咧了下嘴角。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耗费巨大心力构筑的完美城防,终于还是毁于这小小蚁穴了。
他知道他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但他却很痛快,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快乐。
不知哪来的勇气,杜慈竹一手撑在何思身旁,慢慢俯下身,靠近了何思的脸。
柔软的双唇近在咫尺,温热的鼻息喷薄在熟睡着的何思的脸上,只要再靠近一点点,杜慈竹的嘴唇就可以碰到何思的眼角。
但在那一刻,杜慈竹突然停下来,他翘翘嘴角,直起身子,将日记本和手机重新放回到床头柜,然后轻轻躺回床上。
小思,十七岁生日快乐。
第 14 章
何思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也不知是受了白天思绪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何思做了一个十分离奇恐怖又令他面红耳赤的噩梦。
梦中,他似乎身处在一个幽暗的房间,暗红色的壁纸,微黄的灯光令他不自觉地打颤。
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的人向他走来,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潜意识里认为他应该是个男人。
何思不知自己冲他吼了什么,男人似乎被惹恼了,他们两人起了冲突。
梦中的何思胸口憋闷,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鼻腔酸涩难耐,眼眶中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然而,他依旧鼓足勇气歇斯底里地冲着男人咆哮,只可惜哽咽声削弱了他大半的气势。
突然,男人向他大步走来,拎小鸡似的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扔在了床上。
床铺宽大松软,只可惜何思着陆的方向不对,他的后脑重重磕在木制床头上,眼前一黑,趁着空隙男人欺身而上,千斤顶般重重压在他身上,俯下头野兽似的对着他的脖颈发疯般又啃又咬。
何思纤细的手腕被他紧紧钳住按在两侧动弹不得,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巨大的恐惧阴云般涌上心头。
他奋力扭动身躯,不断地挣扎着,却宛如蚍蜉撼树,情急之下他冲着男人吐口水,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男人到底还是被他惹恼了,用类似绳子的东西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俯下身在何思的耳边说着什么,梦里乱七八糟,何思听不清,却慢慢停止挣扎,仿佛在岸上干涸的鱼。
身体冷冰冰的,有风在呼啸,直到剧痛传来,并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何思才仿佛惊醒般剧烈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摆脱痛苦。
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灼热如火焰燃烧着何思,无数伤痛紧随其后,他开始麻木,或者说已经感到不到疼痛了,那一刻,他的记忆仿佛经历了一阵短暂的空白,明亮如白昼般刺眼的光芒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在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然而转瞬间光芒似骤然打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何思感觉自己犹如砧板上被庖厨翻身的鱼肉,锋利的刀刃呼啸着重重落下,一寸寸地将他的肉身割下,殷红的鲜血汨汨流淌着,夹杂着混沌的浊物,污秽不堪。
滚烫的泪水滑过脸庞,何思全身剧痛无比,似被人揉烂的玩偶,丢弃在肮脏的路面。
寒风刺骨。
“小思,小思。”有人在叫他,温柔悦耳的声音里带着焦急与不安。
在最后一刻,他隐约看到距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
何思猛地睁开眼睛。
“小思,你没事吧?”杜慈竹担忧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忐忑与慌张。
看到杜慈竹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何思一时间没分清梦境和现实,他“啊”了一声,迅速将自己缩进被窝里。
战栗迷茫、恐慌惊惧的神情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何思太害怕了,害怕到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被,杜慈竹也能感觉到他单薄的身子在不住地发抖。
“做噩梦了?没事没事,我在这呢。”杜慈竹拍拍他,以示安慰。
涣散的眼神随着苏醒逐渐清明起来,在看清面前之人是杜慈竹后,理智才回到了何思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