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网磕我们的过期糖(197)
女孩抬起脸笑着看他,说道:“这花漂亮吧?我男朋友最喜欢了。”
易卿尘哽了一下,跟着轻声说:“嗯,我男朋友也是。”
女孩听后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转而又现出暧昧的表情,说:“你男朋友一定很帅吧?”
不然怎么能配得上这么好看的你呢?女孩打量着易卿尘口罩外的眉眼,心想。
易卿尘点了点头。
是,很帅,很爱弗朗花,也很爱我,只可惜他已经死了。
女孩害羞地说:“我男朋友今天从部队回来,我就买了这个,他应该会喜欢吧……不过一般都是男生给女生送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肉麻。”
“他一定会喜欢的。”易卿尘说。
女孩听了很高兴,“嘿嘿,我就想着,好久不见了,应该带束花去见他。”
易卿尘忽然有片刻的失神,空茫地看着前方,口中喃喃说了什么。他匆忙地对女孩道了声谢,便转身迈步朝外走去。
“路线重新规划,到达京北市西城区丞相胡同,全程需要57分钟。”
地图导航的提示音响起,车子掉头往反方向驶去,他要回去取个东西。
好久不见了,应该带束花去见他。
丞相胡同很窄,车只能停在巷口,易卿尘一个人下了车往家走。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四年半了。
胡同一点都没变。
巷口有个石狮子,朱红木门,门钹锃亮。
尽头有株大梨树,树影斑驳,随风轻摇。
他凭着记忆走到家门口,113号的白色铁皮门牌依然牢牢钉在门上,抬头往上看,二层带蓝色木漆窗户里面就是他的房间。
门口空花盆下有信箱钥匙,易卿尘打开信箱,里面厚厚一沓信件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还有一把家里大门的钥匙压在最底下。
易卿尘抱着一迭信件,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开门。
吱扭一声打开大门,易卿尘剎那间感到一阵恍惚。
原以为屋内一定粉尘纷纭,黯淡无光,可当走进门的那一刻,他怀疑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地板虽然磨旧了,却很干净,几乎看不出什么灰尘。屋内的陈设整洁有序,和当年一模一样。可他明明记得那时他走得急,家里被倒腾得极其凌乱,地上摊着的旧物和箱子都来不及收拾,他当年锁上门那一刻心如刀割,不忍再回头多看一眼。
眼前的一切妥帖得像他从未离开,甚至比从前更好:棚顶换了新的暖黄色节能灯管,纱窗漏洞的地方被漂亮的补好,而原本松动的楼梯扶手现在也很牢固……
易卿尘沿着陡峭的楼梯爬上二楼,走进他的小屋。
一面浅蓝色的床单干干净净,被子迭成豆腐块靠着墙壁。书桌上码着他的原稿纸,五线谱,一摞CD,最上面的是崔健的《一无所有》,一本《剑桥鲍勃·迪伦手册》安安静静地摊开在桌上……
易卿尘走过去,指腹抚过铅印的文字,这书还停在他当初读的那一页,随书附赠的书签上是鲍勃迪伦的照片,上面是当初杨原野给鲍勃迪伦涂的一副黑墨镜。
窗台上摆着一盆弗朗花,开得红灿灿。没想到这盆花竟还活着?易卿尘心头一震,再定睛一瞧——花盆里竟然有两株弗朗,可他当年明明只埋下了一颗种子呀……
眼前的两朵弗朗花生机勃勃,交颈相缠,温柔缱绻,成双成对,宛如时间的蒙太奇。
易卿尘忽然之间全明白了——
原来这些年,在他不肯回望的地方,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他回家。
他咚的一声跌坐在床上,平整的浅蓝色床单被压出一片褶皱,仿佛往事的痕迹,轻轻一压就浮出来。
良久,易卿尘抱着那盆花走下楼去。
临走前,他忽然有些不舍,还想最后再看一遍这个房子的每一处。低垂眼帘,视线停在面前桌上刚拿回来的一沓信件上,一张明信片掉在了一旁的地上。
易卿尘弯腰捡起来,只见明信片繁体的“台湾垦丁”四字格外醒目。
他拿近来看,明信片上印着一张照片,海边红白相间的灯塔旁有一栋房子,房门前站着一个穿黑色T恤的少年,双手插兜,头发被海风吹乱,笑容骄傲张扬又漫不经心。
易卿尘用颤抖的手指捏紧,把明信片翻了个面——
右上角黑灰色的邮戳显示,这张明信片于七天前刚刚从台湾寄出。
卡片上,飞扬又熟悉的字迹,用和台湾海峡的海水同颜色的油墨写着一行字:
“青春作伴好还乡”
落款是:杨原野[爱心]易卿尘,后面跟着一个四年前的日期。
易卿尘永远记得那个日子,那天他星夜离家,离开京北,离开了他爱的人,开始了一个人的颠沛流离。
那一天,20岁的杨原野在海角七号拍摄地旅行游学,他买了这张“寄往未来的明信片”,虔诚地写下了他尚未宣之于口的爱意。杨原野也曾暗暗幻想,几年后的易卿尘收到它的样子。
只是那时的杨原野怎么也想不到,易卿尘拿到它时,竟是这样的痛彻心扉。
连日来压抑在心中的悲痛终于一股脑地爆发了,易卿尘趴在桌上泪如雨下,眼泪模糊了卡片上的字迹,将易卿尘的灵魂全部抽干。
阿野,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
如果把永远拆碎了,就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我已经让你等了那么多年,这次不会再让你多等了。
海水那么冷,没有我抱着你,会很难熬吧……
别急,我现在就来找你了。
易卿尘擦干眼泪,转身走去厨房抽屉中翻出了一把尖刀,又在灶台的边沿认真地磨,磨了半天,确保它足够锋利,可以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