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观不正的世界里学做人(235)

天道不公！

阴暗野蛮生长，扭曲盘根错节，他深陷囹圄，魔怔了。

下界灵气并不如神界充裕，徐自端修炼到渡劫巅峰后再无精进，他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将心思放在寻找气运之子身上。

滴水穿石，破釜沉舟，徐自端寻寻觅觅，终于在某一天找到了九霄新一任的气运之子——都云谏。

他亲手灭了都云谏的家族根基，看对方受尽冷眼，尝尽苦楚，无助可怜又狼狈的模样。

徐自端畅快极了，他决定大发善心，拯救可怜的迷途羔羊。

换了个身份，他以救世主的形象，再次出现在都云谏面前，提出要帮助对方，收对方为徒弟，带他脱离苦海。可对方不仅不领情，还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他瞬间怒火中烧，怒骂对方不识好歹，一口气将他心中对好友的怨愤强加到了都云谏身上。

奇怪的是，面对他的强压，对方竟然畅快地笑了。

而后，他在都云谏眼中看到了那种即便历经磨难，也绝不服输、绝不退让的，他所厌憎的希冀的火光。

他在都云谏身上看到了好友的影子。

这令他更加愤怒，他多么想一刀了断，可他不能，杀死对方，他会遭到反噬，他无法承担那种后果，他不能让一切付诸东流……

徐自端用他的前半生来自卑、埋怨、憎恨、嫉妒，他倾尽全力去努力，却发现一切不过徒劳无功，于是他放弃挣扎了。

可他真的放弃了吗？

明明他的后半生在不停地自我证明与自我满足，他一边怨天道不公，一边又急切地想得到认可。

想得到谁的认可？后来他也搞不懂了。

漫长的岁月中，他换了多个身份，扮演过许许多多的人，逐渐忘了自己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追根究底，过去徐自端以老者形象出现在都云谏面前，当那他认为可笑的救世主，真只是一时兴起吗？有时候，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某些行为其实是在模仿好友，东施效颦，拙劣不堪。

但那不重要了，彼时他心中早已被阴翳笼罩，人性中的恶被不断放大，于是杀人不眨眼，时喜时怒，阴晴不定，他可以成为任何其他什么人，却做不了自己，他恨好友，恨天恨地，也恨自己。

除了恨，他心中或许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羡慕。

也许是因为这一丝丝的羡慕，才让他如此执着于成为气运之子吧。

他恨那些被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也羡慕他们。

嫉恨与羡慕，孰强孰弱，言尽于此。

……

虚无的空间中，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一个由天道暂时开辟出来的空间。

都云谏伫立其间，身影被无限拉长的空间映衬得十分渺小。

【生命原本就是脆弱的东西。】那个威严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吾的孩子，不必介怀。】

都云谏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从第一次杀人的惊慌中脱离出身，他明白，杀了人，会感到恐慌畏惧是正常的，如果他对生命没有敬畏，那结果才叫人胆寒。

【我不是你的孩子。我的父母、亲人早就死了。】从被那团白光带来这里，都云谏就知道了与他对话的是谁，但他与之说话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敬畏，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客气。

天道像个包容的长辈，仍用那种不悲不喜的语气道：【吾的孩子，吾知汝心中有怨。】

怨？

他怨吗？

都云谏沉默了，他没有回答，而是反复咀嚼着“生命脆弱”四个字。

确实，对天道而言，脆弱的万物生灵都是她的孩子。在对方眼中，他只是千万脆弱生灵中最受“照顾”的一个。

可“照顾”不是无时无刻的，有人钻了这个漏洞，蒙蔽了天道的感知，将这份得天独厚的“照顾”转移了出去。

失去了天道的庇护，他的人生瞬间跌落谷底，在没有快穿者到来的、过去的每一遍故事中，名为都云谏的小人物都只有死亡这个固定结局。

直到现在，在现在这个故事里，他亲手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气运，然后站在了这里，因为他得到了认可。

他猜测，天道将他带到这里的行为是“认可”，而不是“保护”。

修真界以强为尊，而天道选定的气运之子将来必将成为强者。

没什么道理，事实就是如此。

合理猜测，有人说天道无情，有人说天道不公，却没人说天道愚钝。

所以，天道真的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吗？她真的认不出自己当初选定的气运之子？她真的不知道从剑飞取代了都云谏？她真的是直到刚刚才发现一切？她降下恐怖天罚恐怕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无数疑问迭加，最终通向了一个令都云谏心寒的猜想。

——天道不是被蒙蔽了，她只是习惯了当个幕后看客。

当他的家族轻易被灭的时候，当他被家族旁支拒之门外的时候，当他在宗门受尽打压的时候，当他走向死亡的时候……或许每个时候，天道始终都冷漠地注视着。

又或许，从剑飞逐渐取代他的时候，天道就将观察的目光放在了从剑飞身上，她要观察，对方是否能担任得起气运之子。

对她来说，只要能达到她的要求，谁来当“她的孩子”都可以。

适者生存，合情合理。

都云谏长吁一口气，也不能算怨吧，他只是感觉有一点无力，以及一点失望。

【我能问下，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都云谏的语气好了点。

天道没有回答，只是在都云谏前方映出了外界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