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122)

“看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喃喃的重复着文宴的话，没有焦点的眼神显得他有些呆滞，仿佛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万物就在他眼前，他看见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文宴没有再说话，只陪他坐着，手里端着的小碟子还保持着原样，他扭头看了眼安衍，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白雪皑皑一片，远处的山都被漫天的白色覆盖，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世间的所有灰暗与不美好仿佛都被遮掩了起来，放眼望去，只有美好。

纯净淡雅的素色看在两个不同心境的人眼里，却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冰雪总有消融日，可深深印在心底的灰败与不堪也会重新露出，到那时，又该如何？

两个人都没有答案，唯有等待时间揭晓一切。

越是接近年尾，安衍的状态越是不好。

起初他还会跟着吴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可慢慢的，他更多的时间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

就连之前每天都要去的花房他也不再去了。

他喜欢花，坐在花房里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的看着那些长势良好的花儿，一坐也能坐上大半天。

花花草草虽不会说话，却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可现在，他连那片唯一能带给他宁静的地方都不愿踏足。

“顾南思，放我走吧……”他总是在说这句话。

外面真冷，妈妈一个人待在那个冰冷的墓地里，她一定很孤单。

他想回家，想回到那个和妈妈一起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妈妈喜欢养花，自从半年前被顾南思从S市带回A市后他就一直没回去过。

那些花没人照料，应该已经死了……

他要带妈妈回家，妈妈一定也想家了……

每当这个时候，顾南思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他紧紧抱着安衍，隐忍又痛苦的一遍遍在安衍耳边呢喃，“宝宝，乖，待在我身边。”

“宝宝，求你……”

可这样的话语慢慢的就不管用了，安衍甚至讨厌听到顾南思说得每一句话，他会突然发狠的推开顾南思，像是躲避什么灾祸一样不允许顾南思靠近。

“都是因为你！”

“你害我失去了一切还不够吗！你要困住我到什么时候！”安衍崩溃的大喊着，身子无力的瘫坐到地上，扶着地面无力的垂着头。

“我不是你豢养的宠物……我是人……”

“宝宝……”

“够了，不要再拿这么恶心的称呼叫我……顾南思，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我妈妈倒在血泊里看着我笑的模样……可她却从来都不愿意到我的梦里来，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安衍哭的满脸都是泪，单薄的身子在漆黑的夜里愈发显得更加脆弱，令人心痛。

“宝宝，你听我说。”顾南思将颓坐在地上的人揽进怀里，面色沉痛，“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过宠物，我爱你，宝宝，我爱你，你妈妈也没有生你的气，她是爱你的。”

安衍没有挣扎，任由男人抱着他，他靠在顾南思怀里，双目无神，眼泪悄然滑落，落地无声，他听见自己嗓音喑哑的问，“爱吗……”

后来顾南思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最后说，“你要是不想再和我继续这么纠缠下去，就放我离开吧。”

除夕那天，即便是郊区也能听见鞭炮声响，安衍很早就醒了，他晚上越来越难入眠，睡眠也浅，一点点响动就能惊醒他。

下人们都开始兴奋的筹备着晚上的除夕宴，这是他们来顾家这么多年第一次和老板一起过节，每个人都很重视，早上天还没亮就已经起来收拾了。

吴妈刚把给安衍做的蛋黄酥放进烤箱，安衍就走了进来。

“吴妈早。”

安衍站在吴妈身后，脸色不是很好，吴妈担心的连忙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额头，看温度正常才放心。

看安衍无精打采的又心疼的问道，“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你们年轻人不都爱睡点懒觉嘛。”

安衍摇摇头，状态不是很好的懒懒摇头，“早上醒了就睡不着了，刚好下来转转。”

大概是节日的氛围渲染的，大早上醒来感觉万物可爱，就连空气都比往常清新，吴妈人老了，就爱热闹，看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堆雪人玩也开心，这会儿也难得的没有唠叨安衍，高兴的指着烤箱里的蛋黄酥邀功似的笑道，“蛋黄酥，你最爱吃的。”

看着吴妈脸上的笑容，安衍心里也暖暖的，脸上也挂上了久违的笑容，“谢谢吴妈。”

顾南思一进厨房就看到了笑着的安衍。

他早上一睁开眼，身边冰凉一片，左右摸不着人就慌了，急急忙忙下楼找人，却看到厨房里的那一幕。

在那一刻，他仿佛突然懂了所谓的‘岁月静好。’

男人倚靠在门边，目光一瞬不移的紧紧盯着安衍的笑脸，紧绷了数天的精神也缓缓放松不少。

文宴一大早就欢快的跟个孩子似的拿着一大堆鞭炮烟花之类的跑到院子里玩，本就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这会儿又展现出男人爱玩的一面，霎时吸引的一众年轻的女孩围着他一起玩。

平时他是顾家高不可攀的贵人，她们是下人，除了端茶倒水，不敢跟他再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文宴主动带着她们玩，都是喜爱美好事物的年轻女孩，又怎么会拒绝。

安衍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看着文宴带着一堆男孩女孩在院子里玩，却没有心情去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