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郎鬼灭记事(117)
时透无一郎在这个隐蔽荒凉的地方静默,独自面对所有忧惧。
过了许久,时透无一郎似有所感地抬起眼帘,骇然又麻木地看着这两个至亲之人。
有一郎睁开了眼,血泪模糊。伊织的头倾斜着往下掉坠,他们死死看着无一郎。
旧忆唤醒,想象的声音出现。
“无一郎是无用的人。”
“你可以救救我吗?”
“不要顾着逃避,你看看我。”
够了,时透无一郎起身离去,不敢回头。
月光变冷,枝条枯萎,有一郎和伊织被时透无一郎甩在身后,他走了很远很远,直到看不到那棵树。
时透的体温越来越高,特别是额头和左脸颊,感觉要被灼烂了。心率时快时慢,呼吸已经大乱。
时透无一郎捂着心口的位置,汗混着脸上的血掉在土地上,这份剧痛让人目眩颠倒,记忆错落模糊,他见到了他的走马灯。
这残酷真实的人世溢满了时透无一郎不懂的哭泣,他沉寂在了这片冷漠麻木中不可自拔。
伊织的脸最后浮现,她是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时透轻视过她,也忽视过她。可人的感情就似江河奔流,无法回头。有的人出场了,就势必要在他原本无趣的人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伊织每次认真看着他的时候,时透都在想:“我该拿什么留住她。”
她宛如世间一缕光,悄然闯入他的地界,只为暖烘烘地陪伴在他旁边。她慢慢挪动,他渐渐后退,从一个小角落,到正中央,直到他的心中全是她的身影。
而现在她也与有一郎一样,都在指责他的无能。
时透无一郎看着这走马灯一一滚动,终是压抑不住平生的所有情绪,沉沉闭上了眼:“我做不到了。”
生之无趣,哀号流淌。
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做不动无情无怒。什么天子骄子,什么初代血脉,这都是空谈,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保护不了任何人。
时透无一郎的灵魂有松动之势,等脱离之后,他再也不用被困在这个狭小的身躯,矮窄的眼界中了。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叹息,白浪似浊,时透无一郎累了。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松开了捂住胸口的手,根根指节卸力,任由痛苦席卷,轰然倒地。
突然一声清悦的女声自近处响起,她唤道:“要平安归来。”
时透无一郎终于抓住了走马灯最后的细碎粼光,余韵悠长。
那是伊织站在大雾里,最后被风吹散的余音中,只剩她的声音清晰可闻:“无一郎,你本身就是希望。”
薄雾动荡不定,霞光由无至有。仲夏径草,霞光燎原。
恐惧被潮水冲刷破裂,时透无一郎睁开了眼,深绿眼眸孤独庄严,心在燃烧狂跳。待将恶鬼斩杀,待那白日将至,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他的手指动了动,恢复了知觉后,发现一只温暖的手正握着他。
泪光短暂闪烁过后,伊织莞尔浅笑。
时透身体像是重新注入了鲜血,整个世界因此鲜明起来,多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色彩。
“我没有失约。”
“嗯。”
幼稚
时透无一郎的发丝穿过伊织手心,绿稍黑发被柔和缓慢地摆弄。
自时透无一郎从锻刀村回来,鬼的动静消停了许多,鬼杀队的任务量骤减。伊织执行完日常任务后,就会来蝶屋陪着他。
关于竹田千鹤给她的预告,她对时透无一郎只字未提。在海之滨,伊织听竹田千鹤讲了时透为救她做的一切,这种牺牲对她而言,太过沉重,她负担不起。
伊织唯一做的就是托付相原修去帮她调查一下夏优的来历。
时透坐在椅子上,伊织站在他身后,捏着木梳从上顺到下,黑发柔顺,没有遇到一点阻碍。阳光温暖地填补这寸空间,两人沐浴在暖黄下,静谧又柔和地共处。
过去伊织也常好奇,这底下的绿发是怎么长出来的,怎能恰好尾部是这种青翠的浅绿,像挑染的一样。
研究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应该天生的。
人生得极好就算了,一切都得到了造物主的偏爱。
时透无一郎见后边没了动静,伊织的动作停了下来,扭头去看她,绿眸盈满探究,温柔问道:“怎么了?”
伊织放下木梳,走到时透身边,半蹲下来与人平视着:“霞柱,过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
时透对伊织忽然叫他霞柱感到有些别扭,定定看着伊织,用眼神小小抗议了一下,但更关心道:“你要去哪?”
“回家。”伊织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破绽。
时透无一郎记得伊织还有个阿姨,对“回家”这个说法也没有起疑。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时透期待发问,空气中都浸透着微甜,他这次伤口恢复得很快,陪伊织出门完全没问题了。
但伊织都没有犹豫,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用”。看时透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证明这个想法压根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等拒绝完后,两人均是一愣。
时透愣在伊织态度这么强硬。
伊织愣在时透好端端地想跟她回家。
两人同时发问:“为什么?”异口同声像是演练过数次一样。
后面还是伊织嫣然解释道:“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时透无一郎脸上还贴着数处纱垫,眉间一下子就笼起薄忧,瞳孔晃动,看上去脆弱极了:“什么时候回来?”
伊织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看着时透,认真道,“不确定,你留在这好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