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荷灯(128)
“哎,何罪之有?程御史受了这等无妄之灾,朕替他心疼还来不及。”老皇帝说完停下了手中动作,突然一把扫落棋子,目光冷厉地看向萧灼。
“这话说的与闻人爱卿一般无二,你们二人莫不是串过词,存心糊弄朕?”
萧灼面色如常,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起身行礼道:“臣说的句句属实,只是臣还有话未说完。”
老皇帝挑眉:“说!”
“程御史府中并无能人,程墨弱质女流,却绝不是死士对手。臣怀疑朝中有人在暗中保护程御史一家。”萧灼说完,目光坦荡地与老皇帝对视。
老皇帝冷哼一声:“在这之前,朕还怀疑是你所为,可你既然这般说,倒是让朕安了心。这些年来,你替朕做的桩桩件件朕都记在心中。
此番也并非不顾你心意诛杀二人,实则是程衷此人暗中与江南往来,着实气煞朕也。”
萧灼敛眉:“陛下何出此言?”
“你父王此番回京,就是为了此事。当年镇国公余孽掳劫了太子妃,以至朕的儿媳一尸两命。
可不成想,那帮余孽声称太子妃腹中麟儿竟未殒命,妄图以太子血脉要挟朕,真是笑话!
别说那真的是太子血脉,就算是太子,那群余孽也休想用他来威胁朕。
肃王已经查清如今那孩子在江州一带。朕命你父王择日启程,前往江州。若是不能将那孩子活着带回来,那便让他彻底消失!”
老皇帝说完,仔细打量萧灼神色:“不过朕觉得你比你父王很适合去这一趟。”
萧灼眼微转:“臣愿效力。”
“好,不过此事不急,朕还需与你父王商议。对了,你父王抓到了右丞相府一位老嬷嬷,从她口中得到了一些线索。这件事,也交给你去办吧!”老皇帝语重心长道:“萧爱卿,朕很是看重你,你可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萧灼:“谢陛下。”
真面目
一场秋雨后的乌田巷满地枯枝落叶,雨水汇聚成潺潺细流,逐渐汇于石墙两旁的沟渠中……
身着蓝底灰袍的崔九小心地为程墨撑着大伞,提醒道:“这路上滑,阿墨姑娘可仔细些。”
程墨提着裙摆往前走去,道:“你放心吧,这条路我之前不知道走了多少回。蛰伏大主事为何选择此处见面?”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可是壮着胆子跟大主事提了两回。第一回他听到你的名字就跟听到了鬼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见你。后来我又提了一回,他也不知怎的就同意了。
还让我叮嘱你,一定要吃饱了再来。”崔九狐疑地打量程墨:“阿墨姑娘,你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本事?竟叫蛰伏大主事这般怕你?”
“我怀疑你在胡说八道。”程墨没把崔九的话当一回事,继续前行。
片刻,崔九带她来到了一间熟悉的院门前。
程墨怔怔地盯着门上还未褪色的春联,道:“你确定在这里见面?”
“就是此处。怎么了?”
“这半年前,是我的家。”
“巧合吧?”崔九左右环顾:“这地方偏僻,荷灯买下方便行事。”
“兴许吧。”程墨示意崔九敲门。
崔九却是一把推门进去:“大主事说了,只要你来了就可进去。不过我就不进去了。”
“你要走了?”程墨凝眉。
崔九摇头:“我不走,上回我让阿墨姑娘在枯荷大主事那受气了,这回我就在这守着,阿墨姑娘你若需要尽管喊我。别怕,我在这!”
程墨莞尔,眸光闪动:“好。”
程墨踏入院门,警惕地查看了院子,院子里的布局还保持着他们搬离时的样子,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没有变化,就连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
前厅门口,一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他的身影不算高大,身材有些清瘦,程墨却觉得无比熟悉,脱口而出道:“阿锋哥?”
那人身子微顿,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赫然是每每立在高台之上惩戒荷灯犯人的蓝阶大主事。
“遗珠,是你要见本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与每次站在高台上的声音一摸一样,可离得近了,程墨听出了一丝不同。
她默默点头,开门见山道:“蛰伏大主事,您做主惩戒荷灯之中犯下大错的成员,那若是大主事犯了错,不知你是否也会秉公处理?”
“这个自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荷灯创立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程墨勾了勾嘴角:“那若是此人是枯荷大主事呢?”
“他?他犯了何事?”蛰伏大主事不解问道。
程墨盯着对方,语气冷然道:“他仗着自己是大主事,对我下药,欲行不轨之事!”
“你说什么!”蛰伏大主事拔高音量,不可置信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可拿这种事情胡说?”
“如果这就是真话呢?不知蛰伏大主事可否替我主持公道?”程墨一步步朝他走去。
蛰伏大主事戴着青面獠牙尤为可怖,可他却在程墨一步步靠近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程墨一脚扫过,蛰伏大主事条件反射一跃而起。
抱头,鼠窜!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他才后自后觉地停下来。
一时间,空气仿佛冷凝到了极点。蛰伏大主事僵硬的回过头来,对上程墨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眼神。
蛰伏大主事颓然耸肩,“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的声音回复到了原本的样子,清朗干脆,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阿锋哥,你在这里见我,不就是要告诉我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