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荷灯(25)
萧灼抬眸,看向程墨。
程墨咽下了嘴里的吃食,道:“从前您说不定吃过,这家铺子在上北城开了十几年了,味道一直很好。”
萧灼没有说话,只是将筷子伸了过去。
程墨戳了戳碗里的包子,心中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吃早膳。
她品尝过每样早点就已饱了,萧灼则只吃了一盘葱油煎包。
待程墨起身,她道:“萧大人,其实今日来,民女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答应。”
萧灼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你且说来听听。”
“民女的兄长刚入了学,上次窥见大人府上藏书万千,不知可否向大人借几本书看看?”
“好。”
程墨没想到萧灼很快就同意了,可看他也要起身过去,她连忙道:“大人日理万机,不必陪我去,不妨让云荷她们陪我去吧。”
萧灼淡淡道:“本辅正要去书房,顺路罢了。”
程墨无奈,只能跟着萧灼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萧灼留下一句‘你自便’,便去了一旁书桌。
程墨则仔细地查看书架上的书籍名录,只不过挑选了几本书只有她便有些神不守舍。
她瞥了一眼书架右侧的木匣子,紧了紧衣袖里的那封信。
原本偷拿的信件是为了应对责罚,可不成想魏方死了,她依旧没少一顿责罚。
如今信件落在手上倒没了用处,与其冒险偷摸进来,不如光明正大前来,可她不想,萧灼同她一起进来了。
书房里变得安静,只有萧灼书写和她翻阅书籍的声音。
过了片刻,程墨走近书桌:“萧大人,民女不曾读过几本书,可否劳烦大人推荐几本书?”
萧灼轻嗤一声:“我可记得有些人从前说自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若非女儿身,定是状元及第,为国之栋梁。”
程墨脸一窘,扯了扯嘴角:“是,是嘛,这人真是好生自信……叫人钦佩啊。”
萧灼这时写完了手底的最后一个字,起身朝她走来,随手在书架上抽出了几本书丢给她。
程墨快速接过。
不过片刻,程墨手里捧着的书籍很快越堆越高,又一本书从天而降,程墨快步去接,却一个不慎撞到了一旁的书架,书架上许多摆件应声落下。
“啊,萧大人恕罪。”
程墨忙收拾起一地狼藉,尤其是落了一地信封的木匣子。
十几封信很快被她整理妥当,重新放回木匣子,在合上盖子前,她的视线落在信封上,神情顿了顿。
“怎么,这些信可有不妥?”萧灼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程墨回神,忙起身摆回木匣子,“没,没有不妥。”
她又整理好了地上的书籍捧在怀中,对着萧灼略一施礼:“萧大人,多谢大人借书。待我兄长看完,我定完好无损地完璧归赵。时辰不早了,我先去给大人祈福。”
萧灼目送她出了书房门,片刻,他打开木匣子,手里捏着两封信。
一封是‘失而复得’的求情信,一封,信封上写着:【萧首辅亲启——闻人涟】。
“闻人涟……”萧灼喃喃,眼神微暗。
……
午后阳光猛烈,程墨提着挎篮撑着一柄油纸伞,出现在京城城南的大牢外。
今日在外值守的是她的老熟人——余武。
“阿墨姑娘,许久不见,你又来了?”
程墨点点头:“是啊,还是老规矩。”
她顺势给他塞了一块银子。
余武接过,给她让了路:“不过今日你可得快些,这几日牢里关了韩府的人,上面随时都会来提人。”
程墨点头:“好,多谢。”
牢房里非常闷热,里面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这个时候,狱卒们都在午睡,看守的过道并没有什么人。
程墨熟门熟路地通道前行。不多时就到了监牢的最里面。
这间牢房尚算阴凉,只是采光不怎么好,牢房里唯有一道天窗有阳光照入,驱散了其中的黑暗。
一个头发花白发丝凌乱的中年男人背对着牢门坐着,用一根稻草在墙面上涂涂画画,口中念念有词。
程墨如往常一样对着他轻喊了声:“老爷,我来看你了!”
对方听到她的声音转过来,脏乱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来,眼角眉梢都有喜意。
“嘿嘿……”
他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程墨对他招招手:“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中年男人忙不迭的跑过来,接过程墨手里的包子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慢一点!”
程墨仔细叮嘱,取过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男人脸上的脏乱。
擦完了脸,程墨又隔着木栅栏给男人梳理头发,一边给他讲着这段时日她在外面发生的事。
“夫人待他们这样好,可他们却在危难关头倒戈相向,至至亲血肉于死地!既然他们做得出来,那便要承受他们这么做的后果。
郭二少落水死了,郭尚书断子绝孙,这下场老爷你说好不好?夫人若是在泉下看到她的‘好’外甥前去赎罪了,也该欣慰才是。”
程墨嘴角微扬,继续缓缓道:“韩家当年落井下石,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今日我还带了酒来,来,我跟老爷喝一杯。”
很快,满头凌乱的男子重新恢复了记忆中一丝不茍的样子,他笑呵呵学着程墨的教他的动作与她碰杯,喝了一杯酒,儒雅的面容变得酡红一片,还微微打了个酒嗝。
程墨失笑,眼眶泛红。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他们可有欺负你?我给牢头送了那么多银子,若是他们只拿钱不办事,我定打得他们全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