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月色(16)
阮清禾脸上神情一时十分生动,巴掌大的脸皱了又松,最后肩膀一垮,“随你便。”
傅屿白脸上似笑非笑,凑到了她耳根边,低声道“知道心疼人了?”
阮清禾反手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肘击,“去你的。”力道不过两三分。
傅屿白简单去淋浴间处理了下伤口,他紧皱着眉任由冷水冲刷过,那阵恐惧与害怕几乎麻痹了他的心脏。
他无法想象,自己若是迟一步会怎样。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关了墙上的灯,只留哗哗的水声与无边的黑夜。
阮清禾等得饥肠辘辘,靠在玻璃门上“喂,你在里面绣花吗?”
门突然开了,傅屿白扫了她一眼,毛巾随意在头上擦了擦,“走,我定了花园餐厅。”
法国将浪漫刻在了骨子里,餐厅门口摆满了各色的鲜花。
每道菜的摆盘十分讲究,绿叶点缀在盘里。
鹅肝酱,法式洋葱汤,马赛鱼汤,法式蜗牛…各种珍馐摆了一桌。
高档的餐厅,气氛到位。阮清禾也只能拿着刀叉装模作样的吃上一口。
她是典型的中国胃,偶尔来吃一次,都有种野猪吃不了细糠的破碎感。
阮清禾慢斯条理地叉起鹅肝塞进了嘴里,顶着服务员期许的目光,极慢地说了个好字。
傅屿白似乎很忙,从进来到现在电话都没放下过。长身如玉的身子立在窗前,黑色商务西装得体修身得体。
“小姐,您订的花。”一大束鲜花后面露出个陌生的笑脸。
“我没订…”阮清禾摆了摆手,送花人拿出一张卡片,指了指“小姐,您姓阮吗?”
阮清禾白皙的指尖接了过来,送花人惊讶地看到有一行热泪从面前清冷美人的眼底滴下,娇嫩得仿佛雨中的荷花,令人心生怜爱。
富丽的凯旋门明信片背后有一行小字,是熟悉的楷体。
“予你鲜花,行至万里。皎皎明月,思卿念卿。”
她床头柜上有这样一迭明信片,被她妥善珍藏着,一路跟着她从南到北。
那时傅屿白经常飞各地出差,有时太忙了有时有时差,她撑着厚重的眼皮抱着手机睡了,会委屈地小声抽泣。
那时傅屿白和她约定好,以后去到各处都会给她寄明信片,给她送鲜花。
这次送的,是香根鸢尾。
傅屿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高度刚好拥她入怀。这一次,她没有推开。
*
他们回国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幕如瀑布。
“建盏要过海关那一关,最迟十天后能到。”傅屿白怕她等急了。
阮清禾鼻音有些重,她还在为自己的失态懊恼,瞥了一眼包好的鲜花束,点了点头。
傅屿白压了压唇角,转头去看连成点线的雨雾,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过几天和我回一趟家吧。”
阮清禾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她眼底升起一层淡淡的白雾,嗓音是冷如冰的,“你妈不会乐意见到我的。”
那时她的心被撕成一片片,却还要用尽全力去挽回这段濒临深渊的感情。
“你忘了那张纸,你会无条件配合的。”傅屿白有些急了,可他瞧着阮清禾的表情从挣扎变成了漠然,突然后悔地想给自己一巴掌。
那扇好不容易撬开的门似乎又合上了。
“不用傅先生提醒。”阮清禾连着衣角都散发着雨夜独属的寒意。
到了别墅,阮清禾发尾被浸湿,脸透着一丝净白,独自走在前面。
一小段石子路,傅屿白接过了管家手里的长柄黑伞,撑到了她的肩头上。伞近乎一半都是朝她倾斜的。
阮清禾紧绷着脸,最后几乎是小跑的。
“你放开我。”阮清禾哆嗦着身子,使劲甩开了他的手,嘶吼道。
雨夜抬头不见光亮,漆黑的夜没有尽头。
“你不要这样想我,好不好。”说这话,傅屿白几乎是揉碎了心力与气血的,他只看得到她无情的背影。
阮清禾早早地洗了个热水澡进了被窝,整个后背在雨夜里有些疼,让她蜷缩在了一起。
自己和这傅府指定是八字不合,阮清禾苦笑道。
叮咚,手机进了新短信。
黑夜里,手机的亮光照亮了她整张脸。
“最近还好吗?怎么不在群里聊天了?”界面弹出了一个司寒的聊天窗口。
是她同专业的一个学长,两人见过几次,偶尔有专业方面的问题会讨论一下。
她握住手机一时没回,窗口显示正在输入中,她静静等了一会。
“我这下周有个云城的富人聚会,是我托关系进的。你来不会吃亏的。”
无功不受禄,阮清禾咬了咬唇本想拒绝。
可一想到某人的话,她脸上寒雾聚了又散,回了个好的。
书房里的傅屿白手机拿了又放,那句对不起打了又删,心情烦闷之际,突然手指点到了发送键。
傅屿白点开了小红点,垂眸遮住了眼中的 “清禾,这里。”阮清禾关上车门,刚准备拿起手机,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远远地,她看见大红色一团在空中晃。到了跟前,又被一股刺鼻浓烈的香水味,激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哪里不舒服吗?”司寒关切道,递过来了一包纸。
“没有,你…今天穿得很有朝气。”阮清禾停顿了一下,很好地将那句开屏的孔雀咽了回去。
司寒长得一脸周正,之前是学校宣传部的。人在哪都混得开,也挺招女孩喜欢的。
宴会定在云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司寒领着她往里走。
“今天来的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清禾你知道,我对你的事一向格外用心的。”司寒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阮清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