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月色(2)
陆老师是剖开了真心和她聊的,这里是她仅有的能获取温情的地方。
“老师我来生意了,等有空看您和师娘去。”阮清禾热泪闪动,清丽的脸上泪痕被风干。
她如海上浮萍无所依,得一丝好便愿为之倾尽所有。
她细瓷无暇的指节划过屏幕,脸上恢复了公式化的微笑。
“您到了吗,我在靠窗的位置。”声线甜腻柔和。
对方轻咳了一声,沉默了一秒,“是这样的,我们老板准备亲自和您谈,您等着就好。”
这是有大货的节奏,阮清禾心有些不定了。
接触文玩的非富即贵。这个圈子水深,她入行五六年也才刚摸到一点头。
国字路街头一辆黑色商务埃尔法停着,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少爷,都是按您的吩咐。”车旁一人弯腰毕恭毕敬地候着,脊背绷得紧紧的。
一双匀称分明的手搭在半降的车窗上,露出锋利有棱角的侧脸,“辛苦了。”声音饱满有磁性,如同小提琴上的大键。
车子驶出内环上了高架,与车流汇聚。黑色的车影甩出一条漂亮锋利的侧影。
*
大人物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让人等。店里人换了几波,她也没瞧见个影子。
“姐姐,花…买…漂”阮清禾咬着吸管,闻声望了过去。
一个扎着麻花辫,脸色蜡黄的小女孩抱着一大束海棠怯怯地盯着她。衣领是未干的奶渍和褐色的斑点。
“全部买了,多少钱?”阮清禾手比划了一下。
小女孩似乎不明白,歪着头艰难道,“三块…”
阮清禾只能换个问法,“妈妈呢?”
小女孩想了想,慢慢地走了过来把手放在了她的掌心,用手指了指外面。
阮清禾思索了片刻,接过了花束,牵起小女孩的手往外走。
“来人啊,有人偷小孩了。”突然,拐角处出现个花裙子大婶大力扯住小女孩往她那拖,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
小女孩像个无神的布娃娃一样被撕扯着,只是小手拼命拽着她的衣领。
阮清禾一发狠,抱住小女孩转了个圈,厉声道“大婶,注意你的言辞,我可以告你。”
“苍天啊,你偷我孩子还有理了吗?”吵闹吸引了一波行人驻足,可大家只敢远远看着。
小女孩眼神呆呆的,也没法为她自证。阮清禾手无奈地搭上了额头。
她突然被一双粗糙的手抓住,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浑浊无神的眼睛,“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你别刺激我媳妇,她有精神病,造孽啊。”
事已至此,她确信她被做局了。
难怪她眉心发红,原来是要破财了。
“阿姨,陈叔叔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吗?”人群中一道清冽如山泉的声音响起,阮清禾却觉得空气稀薄了半分,连着血液几乎凝结成冰。
她僵挺着背,连着半边身子都是麻的。风景在眼前轮转变换,可终究是与五年前最美的夏季擦肩而过。
她本以为山高水远,两人再也不会遇见。
林阿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尴尬地握住双手,眼睛无处安放“傅先生,怎么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您。”
“谈生意。”傅屿白淡淡应了一句,如墨般黝黑的眸子扫过阮清禾,眼眸轻敛。
几年不见,她从最亲近的位置撤退变成陌路。岁月蹉跎,她却不变容颜。
傅屿白这么想着,心口那道疤却疼痛难耐。
“这位小姐是我的故交,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傅屿白勾了勾嘴角,釉玉般的面庞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阮清禾知道避无可避,只能迎上了他的目光。视线轻扫过他俊美无暇的五官,落在了胸前第二颗金属纽扣上。
“是啊,好久不见傅先生。”阮清禾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将两人的社交距离控制得刚好。
她留在云城,到底有几分幻想。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烟草味,让她止不住地想哭。
“若是误会,林婶是不是得有所表示?”林美芳心里一紧,老头子和她谈起过这位先生,是万万惹不起的大人物。
今日真是不走运,碰到了铁钉子。
顾不上面子,她走到阮清禾面前,恭敬地弯腰鞠了一躬道,“小姐是我误会您了,希望您原谅。”
“林婶对吗?今天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有下次,我一定送你进去。”阮清禾声音轻却有重量,“这个社会经不起这番被你消耗善意。”
闹剧很快结束了,群众都散了场。
阮清禾掏出手机,看着未接来电显示,只觉头皮发麻。只好走到路牌指示标一旁,回拨了电话。
“阮小姐,先生已经到了。他说已经和您联系上了。”管家在那头严谨地传达着每个字。
阮清禾不明所以,转过身子看向人群。
咖啡店门口人潮涌动,傅屿白就靠在车前,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墨蓝色绸质领带在风中飘荡。
大三那年的晚夏,她从自习室出来,傅屿白站在树下,身后油画般的晚霞铺满天际。
她二十岁正青春年少最爱的男孩,穿过了岁月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契约
“这几年阮小姐一直这般潦草?”傅屿白上下扫了她一眼,语气夹杂了不明的情绪。
“傅先生您不是资本吗?资本也会沦落到要变卖家当了吗?”阮清禾视线移到他身后的一盆向日葵上,眼神看不出情绪。
言语间还是这么犀利,不让人一寸。傅屿白手指拂过沾着冰水珠的杯壁,抿了一口咖啡。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她爱穿碎花裙子,喜欢艳丽的花。傅屿白抱着她时,最爱闻她身上淡淡的水果香气。那时的她明媚有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