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月色(8)
林婶没再多说什么,关门的时候提了一嘴,“屿白今日喝得有点过头了,我们一个都劝不住。”
阮清禾手顿了顿,抬眼望着林婶的那一秒竟让她有些后背渗出了丝丝冷汗。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竟有如此犀利沉静的眼神。
傅屿白没倒回时差,又耐着性子陪集团高层酒过了几巡。等回来时,人意识已经模糊了,倒在床头闷在被子里发汗。
一双温凉的手搭在额头上,混着雨后泥土的松木香。
“你发烧了。”
“你怎么会来?”傅屿白强撑着精神眯眼去看她,眼神落在一处,晦暗不明。
“我收了你的钱,自然得来。”阮清禾拧干了一条帕子敷在他额头上,语气硬邦邦的。
她这幅语气傅屿白见过很多次,和他冷战时往往都是夹枪带棍的,有时在他好哥们面前因为不留面子,刚烈且脆弱,矛盾的综合体。
傅屿白心烦气躁地扯开了一颗扣子,手缓慢地撑起了上半身。她洗了澡,是桂花味的。
“你又听谁胡说了?”他有些无奈。
“总之我会好好伺候好我的上帝。”阮清禾笑得皮肉不动,身子微微后倾,来拉开两人的距离。
抽身的那一刻,如乌缎的长发滑过傅屿白的掌心,他抓了个空。
阮清禾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换了个位。他炙热的呼吸尽数喷在她的脸上,黑夜里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毫无节奏章法。
“这种伺候我会更满意…”
他头一低,吻上了那朵开得正好的玫瑰。
有喜
阮清禾是被阿姨的敲门声惊醒的,昨夜她没回房。
阿姨进来的时候眼角是藏不住的笑,阮清禾也只能配合着尴尬地点头。
地上那件真丝红棕绒睡衣被随意扔着,阮清禾试图努力粉饰住锁骨处那块痕迹。
最后扯了件深绿格子围巾搭着。
下楼时,厨房早没了烟火气。餐桌上摆着她爱吃的江南薄皮小馄饨和甜腻可口的豆腐脑。
南北方差异的美食文化,阮清禾吃得津津有味。
“少爷今天走得急连饭都没吃,待会陆管家又要过来问责了。”阿姨们挤在厨房里大声密谋着。
“我瞧见少爷额角起了个大包,说是抓野猫时被磕到了。”碗筷碰撞偶尔飘进来几句闲言碎语。
阮清禾被呛了一口,热泪涌出。属于昨夜碎片的回忆清晰了起来。
昏黄灯光下,她无力挣扎,最后脚下一使劲,东西碰撞发出的闷哼声。
“我吃好了。”阮清禾喝了口牛奶,急忙起身。
今日的别墅瞧着空旷,到处又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如同绷紧的弦。
她有业务,要出门见客户。临走时,阮清禾回了个头,问道“今天林阿姨休息吗?”
难怪她觉得少了点什么,林婶平日里嗓门大,别墅里总少不了她的唠叨。
拖地的陈阿姨犹豫了半天,小声道“林姐被辞退了,早上的事。大家谁也不敢去问少爷啊。”
*
阮清禾打车去了博物馆,早八点的云城连着鸟叫都显得生机勃勃。
博物馆的证还没下来,她人已经闲不住了。从前没日没夜干直播,与晨光共眠时,忙碌且充实。
博物馆是私立的,矗立在繁华闹市,却居于安静一隅。
工作人员交钥匙给她时是恭恭敬敬地,只留给她一座偌大价值不菲的藏品楼。
今天她约了一位买主来这里面谈,对方出手大方,出价七位数也只说到现场看看实物。
左思右想,也就只有这里合适了。占用着别人的私人底盘,老实说阮清禾是心虚地。
约定的是上午十点,从监控里可以看到一辆黑色私家车驶入了地面停车场。
和她想得精明商人没差别,黑色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金属扣子排列得十分整齐。
“您好,叫我清禾就好,”阮清禾毕恭毕敬地,也许谈成这一笔她手上的建盏或许能开出另一条销路来。
每个圈子有上限,可金钱和权利杂糅的没有。
“清禾小姐年轻有为,光这间博物馆的规格,您的货品就可见一斑。”薛明淡淡笑了。
这称呼听起来像骂人,阮清禾不答话,转身从紫檀木锁着的箱子里掏出建盏来。
今天她拿来的是束口矿釉陶瓷青绿盏,各级工艺都是登峰造极的。
“清代青花和汝窑您肯定见多了,品控一流,匠人们连温度都保持一直,可以说是孤品收藏了。”阮清禾神情十分认真,鬓角的碎发被汗沾湿,更具东方古典美。
“清禾,打理这么大一家博物馆想来十分艰难吧。我身边正好缺个秘书,工资按最高价开给你,你跟着我。你要销出的建盏我也一并处理了。”薛明说到兴头上,摸了摸泛青的胡渣。
这些个有钱了不过是有了点臭钱,还当真以为天下要围着他转了不是。阮清禾强忍着怒气,小心锁好建盏。
她眼底笑意不变,多了丝薄凉与轻蔑,“这么好的东西在你手里才是糟蹋了,你身上的脂粉味和楼下垃圾堆什么区别。”
“给脸不要脸,我是看得起你。云城最不缺得可就是戏子了,我是愿意拉你一把的。”薛明冷哼了一声,松了松领带,面容逐渐狰狞了起来。
瞧瞧这些个人的嘴脸,占了便宜还一副施舍地样子。
“薛总,请便不送。这云城看着不大,里面的门道可不见得我都不懂。”阮清禾圆润的指尖拂过杯盏,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浅笑,落落大方。
薛明被保安客气地请了出去,人走后。阮清禾扶了把椅背,阵阵寒风吹凉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