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自己的心倒是挺简单的，可想要说服自己的表情好像很难。她定着慌乱的心神，冷静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追问道：“怎、怎么了，你到底还认不认？”

这女人是看不出他眼里的刀么？！

从夏今棠质问他还认不认的第一句起，许亦燃就一直死寂般凝视她。直到现在，她似乎感受不到任何他动怒的脸色，居然还在追问？！

难怪……

从昨天送他玫瑰开始，他还在想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突然。

在他的记忆里，她好像不可能这样反过来讨好他，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问他开不开心。

她倒是真敢赌。

明明恐高，还要陪着他去搭云霄飞车。

明明怕火，还要不顾安危去夺打火机。

最后……

明明那么反感他，还要忍受被他触碰嘴唇。也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在她心里惦记的，是不是也是只有那盏萤灯。

她做的这一切，表面是为他开心，实则就是将曾经欠他的全给还给他，然后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开是吗？！

“你……”夏今棠被他这般睨着，竟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说过的话，难道要反悔？”

许亦燃眼底波澜不惊：“反悔又怎样？”

夏今棠眸光瞬间黯然，幽幽地望着他。

她感觉曾在初遇时对他的「戒备感」似乎又回来了。

夏今棠：“你对任何人都习惯出尔反尔，还是只对我「总是」这样？”

许亦燃喉结滚动，转头从她的凝视之下避开眼睛：“你现在、算是人吗？”

他的语气控制得很完美。

没有怜悯和同情的意味，也不至于察觉出讥讽。

“待在这儿好好的，等我回来。”许亦燃纵身跳跃下边的另外一根树梢上，落稳这个步骤后，再跳到草坪上。

他动作很快，完全没有给夏今棠接话的余地。

夏今棠见他溜得比贼还快，一时心急，在他身后疾言追吼——

“许亦燃！你出尔反尔还言而无信！凭什么做我男朋友？你根本不配！！你知不知道，在我接下这件事的时候，我设想过无数种阻碍，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做这件事最大的阻碍竟然是你！！

“你到底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啊？！我不相信别人的爱情全都跟你一样只会给对方添堵！还是说你在别扭？可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我的死亡你不是都已经习惯了整整三年吗？你明明可以撑住的！！

“你以为我就舍得离开这人世吗？！

“是它偏偏要舍弃我！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顾北琛之前遇见我！缘分如此，错过就是错过，你有什么不甘的？！”

看到许亦燃的身影在山路的边缘渐渐消失，夏今棠赶紧吼出最重要的话——

“那什么，就算不帮我点祈愿萤灯，你也早点回来啊，不然你要我怎么下去？！”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之时，许亦燃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

–

如果能早点发现她的野心，许亦燃可能根本不会接受那束玫瑰。

现在最庆幸的是，那盏祈愿萤灯他因为担心被夏今棠夺去，所以根本没有揣在身上。否则就凭她刚才看向他时哀怨的眼神，他很难保证不会因冲动而答应她的要求。

“你要收我的玫瑰，就得收玫瑰最美的时候。”

“这些玫瑰再美，本意又不是我送的，那有什么意义？你赶紧说啊，喜不喜欢？开不开心？”

“你没瞎，能看上我的容貌并喜欢我，算你是这世上最长眼的男人。”

“…………”

也不知夏今棠的声音从哪一句开始消失，许亦燃从祈愿树走到半山腰时，脑里闪过的全是昨晚的残温碎片。

他像是被摄了魂魄的躯壳，垂着脑袋，双目无神，凭着微浅的意识开车到某个地方，突然被一句讨厌的声音打断——

“许亦燃！你还想再「杀」一条人命吗？！”

许亦燃根本不需要抬起眼皮多看他一眼，浑然一副慵懒的姿态往斜上方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悠到了医院。

见此，他更慵懒：“我惹他了？”

厉言辙一掌拍在车窗边沿上，弯着腰朝车里无法无天的男人怒吼：“昨天，我们父亲的监测仪报警那么久，你——”

许亦燃扬起手，示意他停止讲话：“在我这儿就只能算个行径卑劣的凤凰男。”

厉言辙：“不管他是谁！哪怕是个陌生人在你面前危在旦夕你是不是也得救他的命？！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你再绝情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你知不知道！他老人家昨天差一点点就真的抢救不过来了！！”

幸好，许亦燃及时关上了车窗。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再绅士的男人发起狂来也会喷出口水。

等厉言辙发怒的形势减弱后，许亦燃摇下车窗，仅说一句：“这世上不需要出轨的男人，就算多死几个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厉言辙愤然纠正：“他出轨固然有错，但终究是你父亲啊，你身上还流着的，难道不是他的血？！”

许亦燃听此一言，犹如大梦初醒。

他拖着下巴思索了漫长的时间，终于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原来是我父亲出轨？”

他凝滞了小半晌，缓缓道：“那岂不是就是连死都算便宜他了？”

无声的暴怒瞬间被激起。

厉言辙指尖紧紧嵌在车窗边沿，眸色深沉如墨。他这副想动手打人却又要端着绅士形象不敢擅自动手的虚伪模样，被许亦燃看在眼里，简直更加觉得有趣了。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