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梦(30)

仲春时节，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眼看那绿意，从地面到树梢，染遍了群山湖泊，悄悄唤醒沉睡已久的人间。

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

风和日暖，桃花灼灼，柳丝袅袅，楼阁亭树交辉掩映，蝴蝶翩跃飞舞于花间，小鸟啁啾，对语枝头。

丫鬟小春说：“小姐你听，是燕子的叫声，清脆悦耳，欢快婉转，好像在唱歌。”

关杳：“花开时节燕归来，轻盈翩跹映绿苔。”

秦淮河畔风光旖旎，碧波荡漾，水清岸绿，花遮柳护，凤楼龙阁，琴声又起。颐乐殿大戏楼里的乐师们正在开锣唱曲。

小春说：“小姐你看，河岸风光多好，不如我们坐船去栖霞寺，顺便观赏河道的风景好不好？”

关杳：“小春，我们不去栖霞寺。”

小春：不去？那我们今天出来的目的是？

关杳：去鸡笼山。

小春：鸡笼山？

俗话说，鸡修百年能成凤，鸡笼山山势浑圆，形似鸡笼因此而得名。

鸡笼山山势起伏，绿意盎然，漫山上下均是庵堂和寺庙，翘角飞檐，鳞次栉比，密布星罗，香火极盛。

小春：小姐，怎么突然间改道来鸡笼山呢？

关杳：不是突然，而是今天出来的目的就是鸡笼山。

小春：你想在鸡鸣寺进香？

关杳：是的，先别说了，快点走，我们得在午时赶到那里。

小春：我们很赶时间吗？你约了人？

关杳：嗯，是姜大人来了。

小春：姜大人？是..姜宁姐？她从武阳县回来了？

关杳：你又忘了，要叫姜大人。

小春：是的是的，对不起我一时失口。

关杳：你要谨记，祸从口出，如果多一个人知道武阳县的县令是个女人，不仅她有事，所有知情人都会受牵连，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小春：是，我记住了。

关杳：千万要谨记。

小春：我会的。小姐，你和姜大人约来这里见面？

关杳：是的。我现在是有夫之妇，而她身份又特殊，稍有差池，惹人误会，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选择在人少的地方见面我和她都安全些。

小春：是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哪个多事的家伙撞见再传到三少爷那里就不好了。

关杳：我倒不担心他，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和他只是挂名夫妻，我的事他没兴趣知道的。不过谢家始终是名门望族，小心谨慎是好的。

小春：唉，女子一旦嫁了人就等于失去人身自由，出门见朋友都要遮遮掩掩的。小姐，你后不后悔嫁人？

关杳：成事莫说，覆水难收。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唯有等了。

小春：等？等什么？

关杳：等他休了我。

小春：不会的，太夫人那么疼你，三少爷要是休妻，她第一个不同意。再说，你又没犯什么事，三少爷干嘛休你呢？

关杳：他会的，再等个三五年他就会了。

小春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关杳：你没听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到时候我再一无所出，老夫人她们就会着急的了。

小春叹了口气说：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就太可惜了。照我说，事情还有婉转的余地，错就错在三少爷他太忙，如果他多一点空闲，他就一定知道其实他身边一直有一块宝，正等着他去发现呢。

关杳：宝？

小春：是啊。

关杳：什么宝？

小春：那宝不就是你嘛。

关杳笑了笑说：小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路边的一块小石子。

小春：小姐你太低调了，一个人太低调的话，容易被人轻视的，到头来就算是玉石也成了不起眼的石头了。

关杳：做一块石头有什么不好呢？石头坚韧不移，沉稳可靠，历久弥坚。

小春：但问题是你不是石头，如果你是石头，那太夫人怎么会相中你呢。她软硬兼施，用上所有手段就是要你做她的孙媳妇。能让一个人如此执着，可想而知她有多满意你了。

关杳：照我说是太夫人看走了眼。

小春：怎么会呢？你文德兼备，善良正直，大度而豁达，还写得一手好字，你这块宝，我敢保证三少爷迟早会发现的。

关杳：不管怎么样，感情的事是不可以勉强的，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段婚姻彻头彻尾是个错误。

小春：唉！当初小姐是因为仰慕三少爷文武兼备，骁勇善战才应允这门亲事，本以为可以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成就人间佳话，谁知道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

关杳：好了，别说这些事了。你要记住，待会儿在姜大人面前千万别提这事。

小春：小姐你放心，我不会乱讲话的，你和姜大人姐妹多年，要是让她知道你不开心，她一定会担心的。

关杳：是的，她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的事不值得她劳神。

小春：麻烦？怎么姜大人有麻烦吗？她这次回京是为什么呢？

关杳：不是好事。武阳县遭遇蝗灾，蝗虫食尽百草之后，竟然咬噬牛马之毛，情况惨过水旱。

小春：这么严重？听说地方官员对灾情处理得不好时会遭受处罚，那她会不会有事？

关杳眉头紧蹙：降职和罚银都是小事，可千万别入狱，一旦被革职，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小春：当年姜大人的父亲在某家做私塾，谁知道那东家太太被人割喉，惨死家中，凶器和凶手都找不到，惨的是当时只有姜老先生一个人在房间里午睡，因此被认定为有重大嫌疑而收押，一关就是五年，姜宁为救无辜受冤的父亲而考取功名，做了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