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梦(54)
关杳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不哭,不动,也不说话。谢径坐在床前面,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任凭夜色流逝。
小春进出好几次:少爷和小姐突然离席,老爷和夫人不放心,就让王嬷嬷过来看看。
谢径:告诉她我和夫人累了,要休息。
小春:知道了。少爷,小姐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谢径:没事的,你出去吧。
天快亮的时候,关杳终于蠕动了一下身子。谢径用手轻拂开她面颊上的发丝,深深切切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如果她知道你这个样子,她走也走得不安心。
关杳这才吐出从荷花池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径: 傻瓜,她会一直在你心里面嘛。
关杳:我说过会去武阳县看她,谁知道一别,就是天人永隔。我的心好痛。
谢径: 你和二嫂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关杳:记不清了。
谢径:离去的人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循环不已,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在别的地方重逢。
关杳:我明白,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
谢径:这些道理你明白的。
关杳:但是她死了。
谢径:是人都会死的。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假如哪天我死了,你这样伤心,我会放心不下,最后也去不了极乐净土的。
关杳伸出了双手,一下子就把谢径紧紧的搂住,把头埋进他胸前:我不要你死。
谢径把她的头,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万一哪一天我不幸死了,我希望你改嫁。
关杳:不,我不嫁。
谢径:人生漫长,我要你好好活着,无论多痛苦,多难过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关杳滚滚热泪:我不要独自一人,我也不要你离开我。
情到深处,两人紧紧相拥,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秋意渐浓。黄叶纷飞,微风掠过,凉意袭人。正如谢径说的一样,再进网霖园就是秋天了。曹太傅一家搬走了。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说。”
关杳:“你和曹小姐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你们没有走到一起呢?”
对此谢径说:并不是所有的竹马之情都可以开花结果的。
关杳问:你不喜欢她吗?
谢径:幼年时期的感情不是爱情。
关杳:那长大后呢?她是个大美人。
谢径轻描淡写地说:世间美貌的女子有很多。
关杳:但是为什么呢?事情总得有原因的呀。
谢径:美丑在心,不在形。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情世事,不要被假象所欺骗。
关杳:你似乎不想说。
谢径:比贞看似极有涵养,实则深于城府,工于心计。她曾经有个堂妹叫曹幸,论性情曹幸比较天真单纯,无论外人怎样看,至少那个时候,我们是纯粹的友情。
关杳:后来怎么了?
谢径:曹幸喜欢和我在一起,而比贞却以为我两有私情,就买通丫鬟下药,再串通地痞流氓奸杀曹幸。就是因为妒忌,她起了杀心,导致前前后后十几个人为之丧命。
整件事太离奇,太令人震惊了,关杳一时间愣住了:真是最毒妇人心,连自己的堂妹也下得了手。
谢径:不单是曹幸,他们府里的丫鬟,只要有年轻漂亮的,一定被她整到毁容至残,她命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关杳:这就是因为他们在,你不愿意进入网霖园的原因?
谢径点头道:我不想和他们过多往来。一旦见面她就会要求和我重修于好。
“那你怎么说?”
谢径:雨落不上天,覆水难收。
记得她从永定宅回来时,曾见到他和曹比贞在水池边说话,现在想来应该是在谈这事儿:说不定她真心悔过了呢?
谢径:一个人的本性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就算她真的知错了,我们也不是朋友。
关杳把脸埋进谢径胸前,幽幽地说:“曹幸真可怜。”
谢径:人生在世并非每件事都非黑即白的。
叶片不知何时被寒风悄悄涂染了枝头,染成了红色。火红的鸡爪槭,为庭院增添了生机。秋风一吹,树叶随风摇曳,风力变强时,枯叶飘落,走在铺满树叶的小路让人有别样的舒适感。
松园里的那棵银杏树满目金黄,把秋天渲染到极致。
天,格外高远,白云飘逸,如丝如缕,轻盈自在。抬眼望去,心也跟着变得宽广起来。
关杳和谢径就在秋天搬进了松园。不久关杳怀孕了,产期就在次年春末夏初。
关杳将为谢径诞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但是为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哀伤?悲伤如暴风雨般袭来,泪水模糊了阿宝的视线,对岸的杨柳和房舍都看不清了,世界变为雾蒙蒙的一片。
关杳在分娩的那天死于难产,孩子和她都没有活下来。
微风轻拂,笛声幽咽,暮色渐渐笼罩了苍穹,几丝薄云于远处飘荡,夕阳西下,此时此地人静谧。
“阿宝,回去吧。”丁四将阿宝从回忆里唤醒。
没有人知道第离巷的位置,曾经衣冠来往,车马喧阗的谢氏宅邸,已野草丛生,枯木纵横,满目皆非旧时之胜。
桑海几经,世异时殊,人更物换。煊赫一时的达官贵族,如过眼烟云,只剩下野草闲花与夕阳相妩媚了。
从秦淮河探访古迹回来,阿宝总是寡言少语,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