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劫(5)
村子里的年青人并不多,大多去北京、上海打工了,还有一些去了日本,听说在日本做厨师赚钱,凤凰村一些考不上大学的年青人便去学厨师了。
明缜也不常来凤凰村,认得他的人也不多。
在村口最为繁华的利民超市,也没有一个人认识明缜。明缜打算给婆婆买点营养品,他买了一袋奶粉和一罐麦乳精,正打算给春姨买条丝袜时,他被人叫住,“明缜!”
明缜诧异地回过头,“小东,小南,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东和小南都叼着一根烟,小东要掏烟给明缜,明缜摆摆手,“说来话长,明缜,你住哪里?”
“我住春姨家啊。”
“好不好住?”小东用手指指自己和小南。
“这个……”明缜支吾起来。
“小东,别为难人家明缜。”小南说,“明缜是光明中学高材生,听说是全校第一名,我们是什么?我们是连高中也考不上的无业游民。”
“小南……”明缜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我家,我做不了主。”
“理解。”小南说,“明缜,我们有地方住,我们昨天就住在凤凰山上的,山上风大,蚊子都没有,晚上,我们买点酒,买点菜,我们去通灵寺喝酒去啊。”
“好啊。”明缜忖度到通灵寺住一晚倒也不错,“不过,我要告诉春姨一声。”明缜为刚才拒绝他们到家里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和他们在育才中学也同窗了三年,他从口袋里摸出50元钱来,“小南,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
“我们不住你们家。去你家玩一下行吧。”
“嗯。”
蹑走蹑脚推在明缜的房门,小东和小南很快就找到了明缜压在枕头下的的《Beauty》,他们兴致勃勃地翻阅起来,胀红了脸。他们提出要借阅这本画报,2天后就还。
临走时,他们提出要明缜晚上务必要去通灵寺喝酒。
傍晚时,明缜对春姨说了要去镇上看望同学,“你镇上还有同学?”春姨有些讶异,明缜点点头,“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
“你要注意安全,明天一定要回家。”春姨叮嘱道。
八月的夕阳还是有些热辣,但从山林和田野间起伏的晚风已经带来了清凉的气息。风轻轻拂明缜的脸,他的心,他的衣裳,他的欢喜,他的惆怅。风掠过山林,松涛阵阵。苍鹭在高空中盘旋,它们伸得笔直的腿当作尾翼,转弯时便显得有些笨拙,小燕子飞得流畅而自由,如风如电如行云,如王羲之的行书,如徐文长轻挑的葡萄藤。
凤凰山算不得高,通灵寺在山顶上,山路曲曲折折,并不好走。
夕光在慢慢转淡,光影在林间快速地西移,在光明和黑暗交替的霎时,空中现出璀璨的星光。
破败的大雄宝殿,殿门口一株粗壮的玉兰树上开着硕大白色的花,还有些残余的清幽香气,大殿前空空如也的香炉也证明了通灵寺香火的寥落。
通灵寺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他已经早早睡了。小东和小南已经在大殿前的石桌上开始了吃喝,见明缜过来,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这只鸭脖子是留给你的,这杯酒也是留给你的。”小东说。
明缜喝了一口,这酒烈得难以下咽,喉咙像是被灼烧了一样,“这是什么酒?”
“江南地瓜烧。”小南说,“这可是好酒啊,10块钱一瓶哩。”
“我那本画册呢?”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到时肯定还你。”小南说。
“这是我借同学的,明天就得还他,他说不能传阅。”
“是这样,明缜。”小南有些歉意地说,“我和小东正看时,被你们村的‘呆瓜’看到,抢了去,你知道这家伙的,力气又大,人又野蛮,我和小东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放心吧,明天他就会还给我们的,要是不还,我们就赔你一本。”
“怎么赔啊,这是我同学在美国买的!”明缜心想,真不应当把这本画册带来的,呆瓜肯定把这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到时春姨知道了肯定要责备自己。
小东和小南默不作声。
“喝酒,喝酒。”明缜说,“你们怎么到凤凰镇来了?”
“抽烟。”小东摸出一包烟,小南打火机伸过来,明缜抽了一口,苦涩难耐。
“说来话长,大家同学一场,我就全跟你说了吧。”小东说。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父母贩毒,都是死罪,我便被送到凤凰区孤儿院,在那里我认识了小南。他比我要好,他父母双双死于车祸,他父母欠了一屁股债,没有亲戚愿意收养小南,他和我一样,去了孤儿院。”
“大志是孤儿院院长,在外界看来,大志是一个慈善家,一个为了孤儿奉献一切的人,但他暗地里却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人,他把我们这些孩子当作赚钱的工具,让我和小南为有特殊性癖好的同性恋提供服务。我们有一个固定的客户,他是江州城着名的大律师江大牙。”
“我和小南给江大牙服务过几次,江大牙答应给我们每人500元,还要给我们介绍工作,可是他说话不算话。”
“你们这次就是为江大牙的事情来的?”明缜问。
“是的,我和小南去了江大牙的江南律师事务所,江大牙不但不见我们,还请保安把我们赶出去。我们气不过,准备报复江大牙。”
“这简单啊。”明缜说,“你们把江大牙是同性恋曝光了就行。”
“这样倒是好,只是大牙曝光了,我们的不光彩不也曝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