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造反(20)
身后人群一片惊呼,她不去理会。只闭上眼睛,感受着在淤泥中一点一点下陷的触觉。
她缓缓向后躺去,感觉到泥慢慢填在她身体下方。下沉果然顿住了,她不敢太用力,轻轻把一条腿从泥中一点一点抽出。
见这个方法有效,她扭头要告诉裴峋,裴峋却已经有样学样地躺下。乌恩其浑身绷紧,决定直接借势滚去岸边。
正是每一块肌肉都准备发力之时,她却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寒冷。
是清水,不知何时漫了过来。
“不好!”身下传来一阵巨力,拉扯着她往远处挪去。令乌恩其直接惊呼出声。
几乎是本能,她伸手抓住了边上的裴峋。两个人在暗流的冲击下宛如汪洋中的小舟,只能死死搂着对方才不至于被冲散。
乌恩其感到自己的指甲似乎嵌进了裴峋的肩头,裴峋两条胳膊卡着她的腰,用力之大一度让她感到内脏要移位。
天旋地转。
乌恩其终于知道三丹水洲到底是怎么一个“变”法。怪不得霍伦几百年来鲜少被入侵,她头昏脑胀地想。
山川斗转,北星摇乱。原来是这种感觉。
*
地动终于停下时,乌恩其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撑起上半身,干呕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面颊上,难受极了。
腰腹处疼得厉害,呼吸牵连着肋骨也传来剧痛。这痛楚让她终于回过一些神来,乌恩其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又脚步一顿,环顾四周开始找人。
脚步带起地上的浅水,她意识到自己脚下现在是坚实的土地。
裴峋半死不活地趴在一旁,脸白的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乌恩其朝他挪过去,却感觉浑身骨头像要散架似的,估计没少挨皮肉伤。
“醒醒。”她一屁股坐在裴峋边上,拍了拍他的脸颊。
裴峋眉头紧锁,没什么反应。
乌恩其深呼吸,卯劲儿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们二人现在衣衫全湿,贴着皮肤,更显得裴峋身量单薄,皮肉好像是贴在骨架上的一样,瘦得吓人。
她拉着裴峋一条胳膊,把他架起来。这才看见方才裴峋卧着的地方有半截木棍,好像就是之前的探路杖。
乌恩其又艰难地躬下腰,把那截棍子拾起来,然后架着裴峋,试图找一处没有水的干燥地方。
“……殿下?”走了约一炷香后,肩头传来气若游丝的一声呼唤。
“醒了就自己走,重死奶奶了!”乌恩其随口骂道。
裴峋艰难地站稳身体,原本淡色的嘴唇彻底成了惨白,就这样,他还能笑出来:“殿下……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话……”
“少贫嘴,省点力气吧。”乌恩其头大道。
“我们在什么地方?”裴峋问。
“我哪知道。”
“我还想着,直接把我们送到水洲外面去。”
乌恩其叹气:“想得倒是挺好。”
霍伦位于涅古斯东南处,他们如今迷失方向,只能准备朝着西方找去。
可现在两人衣服湿的淌水,乌恩其虽说身体好,可女式衣服件数更多,吸了水沉重不已。裴峋的嘴唇已经从白开始发紫。
当务之急还是找一处干燥地,生起火来。
春江
“这是甚么?”裴峋倒退一步,惊诧道。
乌恩其看着眼前的庙宇,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水洲里又兜转了半个时辰多,视线尽头出现了建筑般的东西,走进一看,尽然是个石头庙宇。
庙的周围很是干燥,二人决定在此整顿下再找路。
“殿下,草原上的人都信些什么,这庙供奉的又是什么?”裴峋问。
乌恩其一拧衣服下摆的水:“还有心情听故事?草原人信天地自然,还信图腾。这里面供奉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个猜测罢了。”
裴峋却突然严肃起来:“殿下,您来时给我讲过那个神女的传说……”
乌恩其嗤了一声:“你又有何高见?”
“殿下,我后面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太肤浅了。我前些儿说神女可怜,回去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错得厉害。我那种说法一点儿也站不住脚。
您说传说中神女被恋人背叛,这才想要恋人付出代价。可人们又说她化为怨鬼,反而遭到了镇压。一位神女,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变了鬼呢?”
乌恩其一点头:“你继续。”
裴峋坐在庙外的石阶上:“所以我感觉这个传说不完整,神女是怎么处置背叛她的恋人的,又是因为什么被镇压?不应当是您说的那么简单。”
“你猜的不错,我说的确实不是最初的传说,”乌恩其开始拧发梢上的水,“这世上不识字的人是多数,一个故事被刻意改动过,自然是有目地在。”
“愿闻其详。”
乌恩其说:“这故事最初呢,也的确是神女遭了背叛。她的恋人不过一介凡人,因得神女垂青,才有了漫长的寿命和大量财富。他爱上了一位人类公主,便想挖出神女的心来,好让人类公主吃下去得到长生。
可公主害怕他的做法,怕有朝一日自己失去了那人的爱,心也要被挖出来,就把此事告诉了神女。
神女自然愤怒无比,要杀了背叛之人。可恋人用多年来的感情求饶,只求神女留他一命。神女一时心软,便饶他一死,只是把他阉了,又夺了他的长生。
结果呢,这人好像忘记了他的一切都来自神女,竟然散尽了家财,请来各路妖鬼报复神女。
神女驱散妖鬼之后,妖鬼为祸人间。被妖鬼肆虐的国度里,就有公主的国家。公主便用自己的旧情骗来了神女的恋人,将他杀死后,拿他的头颅祈求神女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