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先生的反骨金丝雀(112)

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强行留在这里只会添乱，他之所以要和关淮一起过来，只是想让他觉得，在这样特殊敏感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着他。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愤怒的人群中央他的男朋友孤身一人静静的站在那里，长身鹤立，他突然想起了家里那个爱哭的小崽子。

他们似乎有着特权，难过的时候可以任性的哭闹，可是大人呢，大人伤心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鹤隐没让他送很远，走到门口的时，他突然对阿眠说。

“我自己出去，你回去守着他。”

阿眠扫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一脸犹豫，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鹤隐不耐烦的骂声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你这时候犯什么傻！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你快走！”

阿眠后退了两步转身推开围观的人群快速离开了。

鹤隐没在车里等，他就现在吴家门口的不远处，前方的吴家大楼灯火通明，借着门口的明光，可以看到雪还在下，他的肩膀和围巾上落了一层白。

他怕冷，在这深夜里被冻的有点狠，车里开着暖风，司机过来劝了他两回，可他固执的不肯回去，他就想在这等着，等着关淮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他。

早上六点左右，天空有些蒙蒙亮，鹤隐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脚，紧接着就听到了大门里面传来的动静。

关淮出来时脚步走的慢，地上又湿又滑，他站在阿眠的伞下，神色略显疲惫，因为他的出现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嘈杂起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孩挤出来，抓起地上的雪球发着狠砸向了关淮。

“杀人凶手！是你逼死了姑姑！你这个罪魁祸首！”

“小凛！”

不知道名字的年轻男人迅速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到自己的怀里，既像禁锢又像是保护。

他带着歉意对关淮垂头。

“表哥，小凛年纪小，不懂事，我替他给他你道个歉。”

雪球砸在关淮的后背上，小孩的力气不大，却让他觉得有些疼。

关淮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实际上从他出了灵堂开始他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他是关家的当家人，他要装的若无其事，他不能被人窥见出软弱。

他和他母亲之间的恩怨纠缠了太多年，讲不清，理不断。

人人都觉得他强硬，无坚不摧，可有的时候他也觉得脆弱，关家人的身份捧高了他，也给他戴上了厚重的枷锁。

如果周围的人观察的仔细一点就会看到关淮不聚焦的瞳孔和他越走越虚浮无力的脚步。

关淮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前一秒，突然被风雪扑了满怀，他低头看到鹤隐的头发有些湿漉，带着大片的雪花。

吴家人群的喧闹传了很远，夜风呼的吹过。

那个拥抱温暖又安抚人心，关淮那颗悬吊在半空的心突然就安定了。

“你怎么样？”

他伸手替怀里的人把围巾又紧了紧，他把鹤隐拢住替他挡住了刺骨的冷风。

刚刚说话的年轻男人还在紧张的等着关淮的反应，关淮背对着人群声音不温不火。

“我们非亲非故，我不是你表哥，不要乱攀关系。”

这话无疑是撇清了和吴家的关系，叫他表哥的男人脸色一白随即苦笑了一下。

他们两家闹成这样，他这个表哥不认他也是常理之中。

回去的路上，一夜没休息的关淮头仰在座椅上闭眼休息，鹤隐坐在他旁边一直看着他，关淮像是多长了两双眼睛。

“有话就直说，不要这样直勾勾的看人，看得我都要硬了。”

“你见到她了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车内还算和谐的气氛顿时低沉了一些。

关淮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浅灰色的车顶。

窗外的事物飞速略过，听到这种问题在前面开车的阿眠呼吸都放轻了些。

“没有。”关淮平静的让人心里发毛。“他们人多拦着我不让我过去，除非我替他们补齐资金链。”

他扯松了领带，疲倦的用一只手撑着脸。

“无所谓了，人都已经死了，见不见的意义也没那么重要了。”

那年潮湿的防空洞里，脸上被爬虫走过的湿漉感觉，被虫蚁啃噬过的痛感，那种陷入濒死的连哭都听不到声音的绝望，在那些年里折磨了他很久，他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被人从那里捞出来的那年，每次午夜梦回时，他总会看到防空洞里腐败的草木和混杂着冷水的动物腐败尸体。

腐臭，破烂，冷寂，是他对那里所有的印象。

每次他在深夜里惊醒，就只能默默的坐在床头流泪，他是关家的长孙，是关家的未来，所以他不能有瑕疵，他所能依仗的东西就是他爷爷的偏爱，如果被他爷爷知道自己因为一场绑架就变得如此软弱，他让人失望，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

曾经无数个难挨的夜里，那时还年幼的自己只能在无人问津的房间里独自流泪。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他要往前走，永远向前看。

吴家大小姐的死使得吴家更加摇摇欲坠，在之后的半年里关淮的舅舅想要力挽狂澜但是结果不尽人意。

一些怀着别的心思的吴家偏支暗地里找好了出路，离开时还不忘在吴家狠狠挖块肉下来，曾经辉煌无限的吴家瞬间倒台，还被有心人挖出了一些违法的信息。

从始至终关淮一直没出手，保持了他无情冷酷的风格。

鹤隐面冷心软，他怕关淮心里不舒服，每天晚上都会主动过来陪他一会，有时候关淮在书房里处理事务，他就窝在书房的沙发上，吃着管家给他准备的小点心和瓜子刷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