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117)

茶喝完了要送客，李暮里揽着他往外走：“你是我招来的，私下咱们有交情，但不能在工作时间往我这跑。三连长会难过的，回去吧。”

“李连长，我之前干的事跟催生变异种一样，把人改成别具一格的美，吸引人的眼球，他才能在镜头前活得更久。我又想他好，又对他的身体做了改造，我不觉得有错，又不想他恨我。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李暮里皱着眉头抬头看天，没有颜色，宽宏浩大，几只变异种靠近领地，被无人机驱赶。

“我只是人类，怎么知道变异种怎么想。做你该做的，做人就得杀死变异种，然后人类的生死交给天定。”

李暮里拍拍他肩膀，转身回帐篷。

少爷抬头看天空，变异种的尸体在不远处坠落。

你看，生命就是互为饵料，不论善恶。天堂到人间是单程票，地面上加冕为王之人最残暴，死亡才能终结折磨。

你咬我一口，我啄你一下。

我们无法站在对方的立场理解对方，我们尊重对方的生存方式，然后争斗，不死不休。

李暮里说他不在乎了，但少爷对于他来说依旧该死，无法和解。

少爷懂，懂他对魏含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懂他更自然的假面。懂他和自己一样永远向光又无法成为光的阴鸷，是灯下的黑影，永远在有光的地方守卫那光亮。

你守你的明棠，我守我的杨玉环，我们在各自的梦里，都别醒。情愿一生如梦游。

机械的白鸽从DT科技公司天台起飞，在荒芜的天空盘旋，阴沉的年轻总裁听一桌老人争吵不休。林秋深坐在长桌的另一个尽头，看他突然拍桌子，掀翻所有材料。

纸张纷纷扬扬，和雪原上的每一片冰晶掉落地面时一样。

健壮的白虎背上斜坐着满头白发的女人，她伸手抓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

变异种在防线外嘶吼，它们的目标是登上救世方舟。可惜人造的方舟没有预留出位置，上帝冷眼旁观是另一种挑拨离间。

进化进化，陈枝双手插进干裂的土地，枝条埋伏在地下掀翻所有神经锚点，切断系统人类的后援。

进化进化，穿戴降落伞的种子降落在变异种的胸腔，开枝散叶长出摄魂夺魄的美丽花儿。双目赤红的变异种感受母树的召唤，整齐地向防线进发。

净化净化，愤怒的母星啊，再一次抽走她护佑身体的双臂，狂热的太阳风暴冲击，仿生人们停止工作，万籁俱寂。

战斗战斗，风暴中的巨剑、浪潮中的双鞭、定海一棒万妖朝。为我们的生存，为人类的延续，献上一切。

擦去口琴上的灰尘，风中悠扬的乐声演奏一首晚安曲。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巨金蝎从空荡的大后方壁垒涌出，白虎降落在战场中央，吹奏口琴的白发女人跳下虎背：“我们无法坚守到最后，那就让末世提前降临。”

「各单位人员注意，立刻回撤至战时安全区地下。」

“柴霄，小饼干她一个人在前线控制金蝎，我们不能撤！”

「各单位人员注意，我是人类大后方壁垒一级指挥官柴霄，任何人听到这条广播立刻回撤至战时安全区地下。我们将投放核 | 爆武器，地面人类紧急避难。」

“柴霄中将，你疯了，小饼干她在最前面！”

三朵蘑菇云在天际绽放，浑浊的黑色云团翻滚。

「人类提前二十年迎来末世，所有人执行最后的命令，撤离。」

警报拉响，发出最后的长鸣。

李暮里回望一眼大后方，那里已经不是家园。

“恕难从命，如果能活下来，随便你怎么罚！”

审判重剑虎虎生威，地面人类无一退去，并肩奔向毁灭。

他们喊着嘶哑的口号，驾驶残破的机甲，挥舞磕出凹痕的武器。

被控制的变异种集体进攻，自杀式袭击，陈枝出现过的地方耸立着一棵喷吐柳絮的血色参天大树。

连续二十场核爆，足以踏平任何一片土地，但踏不平数据。

柳树活着，变异种变成烂泥也能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攻击。

李暮里看见明棠抽出试剂往污染区里走。

二十场核爆炸造就的重污染区，辐射变异的最佳场合。

“小饼干！他们不值得你救，回来！”

“饼干姐！”

耳边响起明棠带着笑意的话语：“你们别吵，我听不清母亲给我唱的摇篮曲了。”

李暮里一口淤血喷吐出来，眼前被血色朦胧覆盖。

金色审判重剑支撑着半跪的机甲，身旁不断有轰然倒塌的声音。

艾小小的哭声和魏含的吶喊在鞭笞他的意识，李暮里动不了。

有人在连同机甲被整个削断，剩下的一半仍然站着；有人跳出损毁的机甲像跳蚤一样蹦跶逃命，被拍死在废墟里；有人在爬；有人在翻滚；有人在哭嚎；有人眼睁睁看着。

苦苦冥思救赎之路，也曾怀疑年幼时是否选错。

无上荣光，无冠之冕，亦是无垢的枷锁，心烦意乱，后悔不已。

母亲，我是不是不够勇敢？

对你无数次发问，是一无是处，徒增惘然的坏习惯。

太多无用的，劝我不要牺牲的话已经听到腻烦，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禁忌的牢门由我打开，万望正义之士将我打败。

针剂夯进血管，钢铁巨甲从地面钻出将浑身爆裂的明棠吞进口中。

白骨做棋血做衣，肉身凡弱，机械飞升！

突破生物界限，增殖出认知中最强的武器，具备人类之魂与机械之躯的变异种横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