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152)

地形复杂，越野车在此处停下，200位士兵戴上防毒面罩下车列队。

队长菅明光上前来接李暮里入队：“顾问先生，请下车吧。”

此人长脸钝下巴，双颊凹陷，肿眼泡，是个利落的四十五岁老兵。

白虎的咆哮声近在咫尺，灌木后露出半个虎头。

冰蓝色眼睛警惕，缓缓踩出几步，绕到李暮里身边，围着菅明光嗅闻。

李暮里放出白虎在前面探路，五个教院执行者留在队伍里听他调遣。林秋深带十五名执行者寻找无脊椎动物群体，与主队分离。

类似龟背竹的宽叶植被不停抓握，用眼镜放大观看，原来是上面长满虫瘿。像长了手藓，痒而无奈，抽风似的抓握叶片企图甩掉。

“周围有昆虫群聚，不要暴露皮肤。”众人停下，套上防护服。

“嗡嗡”振翅声在密林回荡，听不清具体来自哪个方位，看不见虫群的位置。

子弹上膛，消音器捕捉子弹发射时的怒吼吞吃掉。

扒开一处两米高的灌木，一群蚂蚁在啃食粉色花苞。振翅声不属于它们。

它们发出的时啮齿类动物啃咬猎物时的摩擦声，每只蚂蚁平均体长半米，看起来不足为惧。

腹部巨大，像透明的玻璃罐子，储存香甜的花蜜。

识别程序判定为「巨型蜜罐蚁」，未变异，因为富氧环境体型巨大。

“在花上撒荧光剂，它们吃下去，我们就能找到蚁穴。”菅明光建议。

蜜罐蚁是蚁群储备粮，缺乏食物时可以反刍蜜液供养蚁群。它们的蜜也可以采集作为人类粮食，类似于蜂蜜。不仅是蜜，还有纯净的水源。

菅明光的建议李暮里不能茍同，腹部透明的蜜罐蚁吃上荧光剂就是一群行走的霓虹电灯泡。天敌轻而易举发现目标，总不可能放弃饱餐一顿站在蚁群中间蹦个迪就转场子。

荧光剂也会造成污染，破坏食物。

“如果用荧光剂，毒死一窝蚂蚁，撒旦身上纹个你。”

菅明光乍一听这说话风格十分熟悉。

“我们拓荒的目的是获得食物，有必要与某些性格温顺的动物达成合作共赢的关系。我们也是动物，杀鸡取卵的事少干。”

G区受到异兽侵扰的时段大部分在冬季，小部分在动物发情期。因为食物匮乏和哺育后代，它们攻击更容易获得食物的地方。孱弱的人类和满地牛羊为他们提供蛋白质。

肉食动物侵犯人类领地的案例比比皆是，其次是飞虫潮。食草动物和地面啮齿类动物从未有过犯罪记录，密林不缺少它们的食物。

因为缺乏了解，人类把异兽当敌人，把自己从生态链中摘出来。胆小不安又狂妄自大。

李暮里想，动物与动物之间本可以相互依存。来到荒原之后，他才理清人类与异兽间的误会。

“说得容易，怎么合作共赢？万一人肉也是它们的储备粮，顾问先生就是撒旦本人。”

“呵，我是不是撒旦，把你丢过去不就知道了。”

白虎在周围咆哮，菅明光不再反驳。

李暮里能驱使白虎，强制性的合作也是合作。

“试试模拟同频率表达饥饿，放出拟态机器接触蜜罐蚁。”

蜜罐蚁对眼前求食的小蚂蚁感到疑惑，犹豫了一下，从口中吐出一口蜜液，继续埋头啃花苞。

拟态机器载着花蜜回来，李暮里打开机械背部蘸取拟态机械腹中的蜜液：“味道不错。”

菅明光不说话。

“从前有个养蜂的职业，驱使蜜蜂追赶花期获得蜂蜜。如果我们帮工蚁找到蜜源，再去找蜜罐蚁求食，长久获得花蜜是多甜美的事。”

啃压缩饼干的士兵们光是联想，就能流口水。

菅明光让人记下来，标记蜜罐蚁进食过的场所，以便下次还能找到。

蕨类植物一碰掉落孢子粉，头顶的树藤如青蟒纠缠盘绕，密林中深浅不一的绿意，层层迭迭，起起伏伏。树长藤不长，别的藤长过来。藤长树不长，又勾搭上别的树。

藤上类猫形生物张开爪子伸懒腰，识别程序无法辨认，说明这是生物信息库中没有记录的变异种。

“准备捕捉样本。”菅明光下令，李暮里皱着眉头退后，示意执行者不要参与。

“顾问，我们不帮忙吗？”

“努力不一定有用，不努力一定很轻松。等着。”

听起来有点道理。

一梭子子弹过去，那只异兽身体贯穿一个小洞，此外行动如常。

银瞳紧锁目标，对方舔舔爪子，溃散成一堆褐色粉末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扩散。

“跑！找有水的地方！”

那不是一只生物，那是藤生植物的动态孢子群！模拟成弱小的动物形态引来捕猎者，可能依靠其他生物传播，也有可能捕获其他动物作为养分。

几人跳进水塘，水下世界竟比地面要明亮。

这里更似白昼。

孢子粉追到水面无法下沉，浮游生物捕获孢子吞进身体。水面之下游荡着水螅体，无法判断是什么生物的水螅体。

视线之内一条黑红色的大尾巴鱼张着大嘴朝他们靠近，体型巨大，背鳍呈金到黑的渐变，像流苏，尾鳍像盛放的鸡冠花。

对付他们，两口一个不成问题。

刚出虎穴又入龙潭，继续跑！

李暮里爬上岸，在心里问候了一百遍祖宗。

“有人被水草缠住了！”

那人在水面起起伏伏，有东西把他朝下拽。

菅明光举起枪对准他，李暮里抓起一块石头砸中他手。

“放拟态机器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