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登陆城堡顶部传出雷鸣般的宏伟乐声，人们怀疑里面有人，但无人机、水母船、战斗机等飞行器无法穿透登陆城周身的引力场。

登陆城底部悬空，相对应的海面下有一块猩红的方形区域，与湛蓝色的海水区分开。

“那是什么？”

“可能是数据库模块之一。登陆城有自己的算力系统，与梦弧系统是两种链路，这套系统是当今废土上除梦弧系统以外的第二大算力。”上官婉掌握的情报只有这些。

李暮里更确定白泽已经抵达地面，他现在就在那座登陆城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上官婉出去接电话的时间，杨金儒发消息说边境军中的几百个机械外骨骼自己启动，半夜逃逸，凭空消失。

上官婉接完电话回来，天又塌了一块，“埋骨场那批材料在A区士兵出发前被偷了。”

李暮里捂着头，眼前模糊一片，“你那药还有吗，再给我来一颗。”

噩耗接踵而至，如巨石在胸口堆积，难以喘息。

「林秋深，有空吗？」

「002：阿娜已经出发接你，我们在沙漠玫瑰馆见面。」

林秋深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天塌下来也不影响他的节奏。

「你那边怎么样？」

「002：正常。」

李暮里靠在椅背上合上疲累的眼皮，蘑菇蛋将输液针扎进他手背凸起的血管。

“老幺……”

“没关系，没事的。”杨玉环都被带走，蘑菇蛋没有办法对付白泽，“你还安全，这对我是最大的安慰。”

“如果被带走的是你，我要担心两个人。老三，保护好自己。”杨玉环有不死之身，有利用的价值，换做蘑菇蛋可能被杀人灭口。李暮里庆幸。

蘑菇蛋黯然，李暮里没有责备反而令他更愧疚。

“我去F区把老大老二接回来，你回学校。有空常去堡垒打打工，克拉克巡逻时捎带你去。安全等我们回来，好吗？”

安排专车送走蘑菇蛋，李暮里和上官婉静坐侧厅，刘子暇匆匆掀开珠帘闯进来，一眼瞧见虚脱的李暮里。

“小桃花在哪？”

刘子暇看向上官婉。

“我告诉他了。”

“先生行动自有深意，”刘子暇刚说第一句，上官婉立刻打断：“你只需要说她在哪。”

两人眼神相接，上官婉将戏子怒目学了十成十，刘子暇立刻换了说法：“我感受不到具体位置。”

主动投诚，杨玉环能做出来。李暮里不在乎，不在乎杨玉环，不在乎他的目的。

他只后悔自己掉以轻心，以为帮他接触X特区，帮他接近神迹就能换来最大程度的安稳。

可笑，神迹怎么比得上活生生的神！

“她在哪？”

谁都不能碰小桃花，谁都不能！谁都不能从他身边再次夺走她！

李暮里又问一遍，不急，像是摞石头，一块一块迭加重量。

他的金发比他更容易表达情绪，它们疯长，毫不克制。

上官婉立刻起身给他扎一针安定，他越来越虚弱。

刘子暇走到上官婉旁的座位抚平棉袍坐下，在他看来李暮里只有脑子和一个派不上用场的羸弱身体。在S区李暮里翻不了天。

“杨先生，”李暮里气息不稳，“教院财产丢失，需要您的人配合调查。”他手中掏出那把921标志的手枪，林秋深给他以后未收回的枪。

李暮里不喜欢开枪，但他可以忍。

上官婉望着那把枪，在002的权限面前，人命如草芥。一个刘子暇何足挂齿。

“如果今天查不出教院财产所在位置，默认有人居心叵测转移主神的奖励。事关废土人类安危，偷盗者死，帮凶死……咳咳……”

李暮里拿枪的手和他咳嗽时的身体一起颤抖，上官婉大喝：“你不能这么对主人！”

“哪有什么主人，杨先生不是在S区吗？”

扮作杨玉环的上官婉就在眼前，在外面销声匿迹的人是谁都可以。

“你！”

李暮里打开录像，瞄准刘子暇，“说！在哪？”

三度虫化

刘子暇正对枪口，他不能躲，躲一下都是对002最高权限的蔑视。心中存有几分侥幸，李暮里有病，他不敢开抢。

砰——枪砸在桌子上，子弹打飞一枚刘子暇耳边的发扣，李暮里伏在桌边捂着胸口摁捺干呕，眼前虚影不停闪现。

他们，又一次在李暮里面前死去。

李暮里不能再失去了。

刘子暇比平时更僵硬，缓缓转头看那枚子弹在玻璃上留下的弹孔——他敢，他什么都敢。

“不日，杨玉环受邀访问X特区，”李暮里擦擦嘴咽下喉咙里的酸气，“出于对主神的崇拜，永远留在神遗之地X特区。地面上再出现一个杨玉环，那是谁啊？”

替身，冒充者，不用分清。权限在谁手里谁说了算，X特区认哪个是，哪个就是。

轮到刘子暇慌了，上官婉把杨玉环学得惟妙惟肖，她可以是S区的杨玉环，也可以是X特区的杨玉环。如果上官婉此刻背叛，杨玉环再也回不到S区。

“混账，你做不到！你忘了主人如何宠你爱你，没有杨玉环，谁认你李暮里？”上官婉比刘子暇更慌张，没有人能替代杨玉环，S区只有在杨玉环庇佑下才能幸福。

“我再问最后一遍，小桃花，在哪？”

上官婉踉跄退回座位，李暮里做得到，他丝毫不顾虑旧日情面：“告诉他。”

刘子暇犹疑未决，上官婉暴怒：“快啊！”

“海上。”

海上，银亮如刚出水鲜活带鱼般的铁片围绕登陆城缓慢运转，登陆城如同浑天仪的核心，最外层银色的「六合仪」，内里两层金色的「三辰仪」和「四游仪」，引力场抓捕几艘靠近的水母船，不一会儿水母船上的人从登陆城中下坠，被引力场撕成碎片，炸开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