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259)
“慈悲是神才干的事,再给你加半个,爱卖不卖”,女孩手里拿着三个半银饼,妇人望着银饼最终妥协了。
妇人收了银饼,那水里的珠奴双手拽着桥头木桩的绳子爬上来,妇人拉来一个装轮子的大木盆。珠奴爬进盆里被拉走。
那妇人边拉边抹眼泪,盆里的珠奴安慰她:“阿纳,你别哭,我明天捞更多的珠子。”
阿纳,是母亲的意思。
“他们在说什么?”李暮里听不懂,那个妇人很伤心,又在安慰少年。
“那个少年叫德吉尕措,意思是幸福的海洋。因为患上人鱼症不能从事正常工作成了珠奴。珠奴要在水里待一天捞珍珠,傍晚回来换成买止痛药的钱。”
你很难想象有这样一片地区,止痛药是和金银具有同等价值的硬通货。珠奴待在水里缓解疼痛,待的越久,症状越剧烈,上岸依靠止痛片为生。
人鱼症从未被治愈,只是在止痛药的幌子下暂时隐身。患者饮鸩止渴,鳞化衰竭无可挽回。
幸福的海洋,止痛药,上天真会讽刺。
“你们尽力了。”
南丁格尔不择手段想要抗体,在主神定下的“程序正义”教规中坚定救人的信念就是为了他们。医者不能被这个世界的症结打败。
可是这世界症结太多,沉疴烂腐,疤痕遍布,满目疮痍。何时能医完?
尽力,是无力的评价。
“珠奴在近海方言里是像宝珠一样的宝物,奴是爱称。”
那些父母很绝望,他们口中的宝贝在不同人听来是不同的意思。
“条件好一点的家庭给孩子腿上套上胶蹼,防止被海底的石头贝壳割伤,有时候他们到水面上换气再扎一个猛子下潜,看起来和美人鱼一模一样。”
林秋深在海边看了几十年,日复一日,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可一提起来还是怕,他没有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海螺珠,火烈鸟粉,这颗颜色均匀,个头够大。可以献给贵人,给一个金饼吧。”少女从耳垂上摘下来一只耳饰丢给珠奴的家人,那珠奴爬上岸时有气无力,家人拉了一把爬上来就一口血吐在桥头,接着不停呕血。
“人不行了,别买止痛药,买副好棺木。”少女追加两个银饼丢进木盆里,珠奴的家人拉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走远了。
李暮里看着桥头殷红的血被人用海水一盆一盆泼下去,刚开始那片水还有一点红色,过一会儿都散了。
女孩照旧嚎着“下一位”,好像无事发生,永远有下一位。
“木瓜色美乐珠……鲍鱼珠……从哪个养殖场偷的金珠,收不了,场主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不收不收!”
李暮里从怀里摸出那瓶止痛药,“我吃的止痛药是不是人鱼症患者的药物?”
“是。”
李暮里吃过,药效不错,立竿见影。又能止吐又能止痛,研发的人应该想那种痛苦立刻消失。
“我要了!”李暮里挤到桥头。
“你丫哪个场子的,说好了这片码头归我管,不守规矩不想混了?”女孩对不懂事的抢盘口瘪三破口大骂。
李暮里问那珠奴家人要几片止痛药,“5片,成交。上来吧。”
“瘪三,你傻的吧,哄抬价格小心族长收拾你!”
另类总裁
珠奴拿到药立刻吞进嘴里,不过一会儿神色放松下来告诉家人不痛了。
李暮里收下那颗金珠,在女孩眼前晃了晃,“让她来,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在这里等她。”
李暮里收了金珠就走,转头抛给林秋深:“正圆浓金,路费。”
林秋深攥进手心里收进口袋。
“看什么看,他明天才来,你们今天不过了吗,下一位!”
……
李暮里从安新芝那催到一批止痛药加急送到海边驿站,扫把星每到傍晚去码头进价收珍珠送止痛药。
「扫把星:老幺,这是什么新路子,咱铁路怎么办?」
“不要慌,做点珠宝生意,和下三家打个招呼。”
「扫把星:你这招呼打得太生硬了,咱是正经谈生意吗?」
李暮里可不得硬着点,他的门路不是任何一家,是总教院。偌大的F区没有市场监督局,有人搞垄断,随意定价,这么大的疏漏P区也不管。郝家的爪牙踩着神的脸骂慈悲,那教院得管。
“住到海边管得宽了,帮人家磨磨爪子。”
李暮里还挂着顾问的头衔,进了总教院,光吃饭不干活不是事。正好他想见见珍珠族的族长郝如焱。
「海上死人了,吃过咱家药的珠奴死了两个。张家来捞漂子。」
下三家之一的张家也现身了。
“张家怎么说?”
「知道药是安家和黄家的,临时换了说辞。没坑住他们,有点斤两。」
下三家靠着上三和中三家吃饭,张家干不出来砸自己饭碗的蠢事。
“干得不错。一点一点把底儿露出去,等她出洞。”
李暮里脑后半扎起一个小辫,扎辫子的红绳编着一颗金珠。林秋深做的小手工。
央金兰泽盯着李暮里辫子上晃动的珍珠发呆。
“怎么了?”
央金兰泽沉默了一阵,眨着蓝眼睛告诉李暮里:
“这颗是金谷蓝媎媎的金珠,她只种16-18mm的稀有货。如果成熟期珠子没达到标准,她会把不达标的珠子送给珠奴换药钱。”
听起来是个好人,李暮里想。
“金谷蓝媎媎的金珠里有虫子。”
“近海有蛊家人?”
“他们的珠子有奇怪的效用,可以救人,也会杀死佩戴者。卖的很贵。顾问先生这颗是达标的蛊金珠,通常不会卖单颗。”央金兰泽担心李暮里被奇怪的症状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