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困境(287)

记得她最常戴的配饰是养母为她求的花十字银吊坠，记得她从眼前经过五分钟后重新出现。

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男模，跟我走吗？」

白泽22岁在异国他乡的红灯区街头听到亲切的母语，遇见把他认成男模的帅气女人。她身上有一股死气，像是腻在尸体口中的温凉古玉，森然肃穆，不羁的装扮掩盖真实的身份却藏不住教养打磨的气质。

“有感觉好些吗？”

白泽喉中哽咽，脆弱颤抖的脖颈，难耐又陷入情潮的神色，赤红色的瞳孔倒映那人坐在车上微微侧过头用大部分眼白问候他的模样。

几十亿年了，她的表情还是那么冷，一出现就像要把空气抽干净。白泽住在仿生身体里，不再需要呼吸，仍然被牵动着，就要窒息。

……

“你要哭吗，有点早了。”她对白泽说的第二句话充满调侃，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臭脸。

人的脸怎么可以那么引人瞩目，又那么要死不活？

白泽鬼使神差上了她的车，和她一起在红灯区迷路了半小时。

“你不认路？”

白泽讶异她自己都不认路还敢带一个陌生男人在红灯区街头飙车。

“不认。”

“那我们现在去哪？”

“听天由命。”

白泽灰暗的心情一扫而光，被一个陌生年轻女人的摩托车带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陌生海岸线。

她说听天由命，就真的听天由命。走到哪睡到哪，丝毫不顾及白泽还在身边，在废弃海边小屋门前的吊篮秋千里说睡就睡。

童星出道的白泽在被经纪人坑到异国红灯区伺候大佬，那时候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更灰暗了，给一个陌生臭脸随性女人守夜刷新了认知。

白泽当时后悔没有早点考英语四级，频繁的进组耽误了课程，红灯区充斥着各种夸张的地方口音和浓重的体味，以至于他无法沟通和求救。

那女人眯了一会儿醒了，往他礼服口袋里塞了一把皱巴巴的钞票，大概是她身上带的所有钱。

那时候不用全息手环，而是用现金的人，大多干的不是正经勾当。

“走了。”

她像一阵风，一场专门来搭救白泽的风。把他卷到陌生的海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泽头二十二年的人生都比不上这一刻混乱。

“等等，你是谁？”

她没回答，奇怪的女人，做好事不留名。那时候白泽看到一个人流浪的本质，那人到处寻找挣脱世界牢笼的出口，就像要从巨人陈腐的尸体中撬开骷髅的牙关。

末世宣告正式到来的前半个世纪，人们还浸在山珍海错、纸醉金迷中。开在路旁的荼蘼花被割下来打包售卖，母星的警告被堵在火山口里。

有人捅破了秘密，被渡鸦翅膀下的阴影全球追捕。

充斥着地方口音的外语白泽一句也听不懂，好不容易辗转到附近的机场却因为证件缺失无法购买机票。他的证件和全息手环被经纪人扣在手里，经纪人现在正通过查证件补办抓他回去。

“哦～瞧瞧是谁，白泽怎么会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售票口，看起来你的嘴出问题了不会说话，需要帮忙吗，我雅思8.5哦。”

然后那只到处摇尾巴的小狐貍出现了，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有王储情人、老年富豪预备娇妻、以及臭名昭着的国际投资人的继承人的名号。

“你的境遇比我好到哪里去呢，艾茉？”

艾茉饶有兴趣地带他到专属VIP休息室：“你关注我？”

“我们的大学离得不远，你不住在学校，只有考试时出现，每次出门加长林肯护送，两排黑衣保镖。我们都以为是哪位明星来拍戏”，太夸张了。

“怪不得总有人问我要签名。”艾茉故作矜持地喝了口咖啡，又叫了一杯红茶，“你喝什么？”

“谢谢，水就好。你确实比明星更明星，你不需要这份抛头露面的工作”，白泽这句话成功博得小狐貍的欢心。

艾茉一个电话让人为他准备了酒店和新衣服，以及造型师，一个小时后他再进入机场光鲜亮丽，又和荧屏上一样派头十足。

白泽踏进休息室，眼睛像电影的慢放镜头，他眼中出现了那个臭脸的怪女人，化着浓重的烟熏妆，左耳戴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红钻，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简洁松散的小辫子。

手上总戴着手套，手腕上戴着希腊风的迭戴手链，没有佩戴全息手环。沙发旁放着她的吉他背包，她的形象就好像视觉系乐队的主唱。

她的气质又和舞台上活力四射的氛围完全不搭，凤眼中的迷雾像液氮或者干冰，看一眼就觉得冷。

她喜欢喝加方糖的红茶，不是国内的饮茶习惯。

“亲爱的，Surprise！你喜欢的男明星，现在你们去厕所解决一下怎么样？”

白泽简直不能相信艾茉在国内长到十八岁，怎么说呢，她一点都不含蓄。而且白泽根本看不出来那个臭脸女人喜欢自己。

明离放下茶杯，“别管她，她疯了。”

“太让人失望了，”艾茉无趣地在沙发上躺倒，“简直不能想象你会和什么人上床，我刚刚往你的茶包里放春 | 药了，好自为之吧，亲爱的。”

白泽对有钱人的世界无法理解，那时候单纯觉得有钱人都是变态。对戏子嗤之以鼻，又费心费力把戏子捧成明星，最后再从天上把明星拽到床上。

三人尬住了，明离又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怪不得难喝。”

艾茉坐起来，“你现在没感觉浑身发热吗？我记得药效很好的，他们让厨房放在我的饮品里，我把它含进嘴里喂给那老头最小的儿子时，那家伙当场就朝情人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