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阑(110)
源尚安知道此刻劝他不打没有用,便换了口气道:“庆公公知道的,我身子不好,闻不得血味,也需要清静。今日就当是为了我,暂且打住吧。”
庆喜笑容一僵,但随即想到他是李应蕖跟前红人,自己犯不着惹他,于是顺势而下:“既然二公子说了,我自然是依着二公子!”
他转向那侍女道:“听见没,还不快快叩谢二公子!若非看在他面子上,我今日非得剁了你的手不可!”
源尚安宽慰道:“消消气,消消气庆公公,我正巧带了些新茶来,公公尝尝?”
“二公子客气。”
“哎,咱们都是这府上的人,我往后也少不了要靠公公照拂一二,都是应该的。”
庆喜美滋滋地跟着源尚安身后仆从一道去取茶叶,等人走后源尚安才转向拿侍女低声道:“随我来。”
那侍女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源尚安到底怀着什么目的,只见他进屋后翻找出来一瓶药递了过去。
“大人,这……”
源尚安道:“这是伤药,你拿去用吧,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暂时离开,等你上好药了再和我说。”
那侍女瞬间眼眶一热,显然从来甚少被人这么温和以待:“大人……”
源尚安摇摇头,只道:“叫什么名字?”
“秋、秋筠。”
“好,好名字,”源尚安道,“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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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给你带药,为的就是这个?”
乔沐苏如今易容成了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模样,源尚安对李应蕖谎称这是自己家中仆从,将他一道带了进来。
当然两个人被侍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带来的药也被确认是无害的伤药之后才被容许入内。
“李应蕖手下的人里,福全一介莽夫,庆喜为人刻薄残忍,李缜貌似谦恭实则歹毒,全都不会是善待下人的性子,”源尚安道,“我既是尽己所能帮人,也是要在这府上撬开裂缝。我今日帮过的每一个人,日后都会是我的眼线,我的内应。”
乔沐苏没说话,只是唇角不自然地动了几下,总觉得这策略似曾相识。
“二公子,”说话间已经有个小太监悄悄走了进来,“重要发现,我偷听到李缜李大人私下里说二公子坏话!”
源尚安失笑挥手:“随他去吧。”
“哎,二公子,我也有事要汇报,昨夜福公公带人吃酒快天亮才回来,现在还在房里吐呢,边吐边骂,好像骂的是庆公公。”
“好好,我知道了。”
乔沐苏眼带怀疑,轻轻凑近道:“这有用吗?”
源尚安没作答,显然是叫他再等等。
乔沐苏的怀疑并未消散,一拨偷偷汇报的人匆忙离开之后,只见一面容清丽的年轻姑娘缓缓上前,冲两人欠身行礼,而后给源尚安倒了杯热茶。
只听她低低道:“二公子,李公公怕是要对裴大人下手了。他今日一早就出了门,说要面见陛下。”
乔沐苏一怔:“你……”
源尚安却道:“秋筠,好样的,多谢你。”
乔沐苏见他起身要走:“做什么?”
源尚安这些时日已经摸清楚了李应蕖府邸的构造:“南边有个小门,我出去一趟。有人问先帮我挡挡。”
他脚不敢停,心知沈湛年龄不大容易受人引诱,万一要真被李应蕖蛊惑动了杀心就难办了。
源尚安一路避着人,正欲伸手推开小门时,头顶上空冷不防传来一个青年男声:“二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去?”
“李大人,这么巧啊。”
李缜皮笑肉不笑:“二公子不喜欢这儿吗,怎么急着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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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杨宪沉重叹息,“诸位,恕我直言,如今只怕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国贼不除,天下难安啊。”
他环顾一周:“众位都是国之良臣,不知有何方略?”
众人一阵沉默,温琳率先开口道:“依我所见,为今之计唯有驱虎吞狼,李应蕖能如此嚣张无非是依仗禁军,想要和他相抗,我们也得手中有兵才行。”
“那不知玉泽你觉得何人可靠?”
温琳道:“下官以为当首推武乡郡公。”
秋穆陵贺真!
源素臣双颊绷紧,在众人窸窸窣窣的议论中犹如平地惊雷般出声道:“绝不能如此!”
“请神容易送神难,”源素臣道,“武乡郡公名下铁骑强于禁军数倍,来日若他不肯离京,我们又要如何自处?到时候局面只会比眼下更加糟糕!昔日何进袁绍引董卓入京的惨剧犹在眼前,这样的灾祸绝不能在大魏重演。还请诸公谨慎。”
“哦?”温琳反问道,“既然少将军如此说,想必是另有良策了?不如说来听听?”
源素臣一时间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清楚绝不能用这等堪比引狼入室的主意。
谁能保证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永远不生异心?滔天权柄一旦在手,除非身死,否则没有人会答应松手。只要尝到了一点甜头,谁也不会轻易松口。高纫兰再忠诚于永熙帝,在权力和死亡面前还是选择了分道扬镳;于登过去也只想做个老实本分的禁军统帅,可品到了权力功名那迷人的血味之后也会盼着更进一步。
无人幸免。
源素臣沉默少顷没有答话,温琳便又道:“源景鹓,武乡郡公乃是大魏忠良,多少次出生入死征战沙场难道还不够证明他的忠心?”
此话一出,马上有人接道:“是啊是啊,少将军你不同意,那你拿出来个好办法出来嘛。可是你现在又说不出来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