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阑(133)
庆喜随之一抖:“大大大哥……”
“呀,庆公公这是怎么了?”源尚安缓步踏入竹林,长靴踩着地上竹叶沙沙作响,可是这声音却无端叫庆喜头皮发麻:“二、二公子,你……”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庆喜满头大汗,摇了摇头。
“我是奉了府监的密令,”源尚安道,“特意让你见一个人。”
“……谁?”
源尚安看向身后:“竹苓姑娘,你受苦了。”
“竹、竹竹……”庆喜上下牙齿直打颤,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已然吐不出来完整的字句,“你……”
竹苓因为连日关押而有些憔悴消瘦,她唰啦拔了松雪剑,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庆喜。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姑娘,动手吧。”
竹苓略微点头,庆喜啊的一声大叫,转身便要逃命,可惜松雪剑刃到得更快,噗嗤一声贯穿了他的心脏,顿时血流如注。
庆喜扑通一声倒地,脸上还带着至死未消的恐惧:“二、二公子,你好、好狠……”
竹苓漠然拔剑,静静看着地上血迹如水蔓延:“断气了。”
源尚安嗯了声:“烧干净些,我怕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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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尚安再度跨出竹林之时,敏锐觉察到一阵阴风涌动,还不等他发令,乔沐苏便骤然出剑,宛如松风呼啸:“谁?做什么?”
借着月光源尚安辨识出了来人:“你是……封慈?”
封慈摩挲着刀柄道:“源故卿,你戕害忠良,滥杀无辜,今时今日,我要你一一还来。”
“别动!”乔沐苏率先出声喝道,“封慈,我劝你不要做蠢事!”
封慈并不怕他:“我与他的恩怨和你无关,我也不会耍什么阴招,只求光明正大地和他源故卿比一场!你若输了便是天不容你。”
乔沐苏正要逼退他,源尚安却分明察觉到周遭还有人:“既然你说是光明正大的了结恩怨,你又带这些人来做什么?”
封慈并不答话,源尚安却已经猜了出来:“依我看,你不过是以杀我的名义招募了江湖豪杰为你所用,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源尚安也没有直接回应那句话,而是反问道:“你刚才说你赢了便是天不容我,那如果我赢了呢?”
封慈似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眼神有些轻蔑。
“如若我赢了,你便解散人马,从此之后不要再挑事,你可答应?”
封慈脸颊颤动须臾,随后喝道:“好!今夜分高下,也定生死!来吧。”
乔沐苏神色紧张:“故卿……”
源尚安却平静无波:“松雪借我一用。”
“故卿……”
源尚安语调决绝不容抗拒:“剑给我。”
松雪的重量落入掌心,源尚安抽刃出鞘,可是那副模样让乔沐苏不敢放心。
……一个抱病在身的人要怎么和军营里身经百战的汉子斗?
源尚安神色如常,耳畔传来的是年幼时父亲的教导。
“你瞧,这是什么?”
“一处泉水。”源尚安还不明白源司繁为什么要说这个,他早已经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了。
源司繁平静地舀了一勺水:“慕儿,你且记着一句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上善若水啊。”
源尚安不解歪头:“何意?”
源司繁温和笑道:“你不是想要学剑吗?”
源尚安眼神困惑,并不知道两者有何关联,只听源司繁又道:“爹说过,你的身体不适合习武,但爹也知道你这孩子心性坚韧,轻易不改。所以爹要教你,无论是战场还是人心皆是变化莫测,稍有不慎即是全军覆没。”
源尚安神情肃然。
源司繁又道:“形势不明之际,不妨如水一般,锋芒不露融入其间,让对手放松警惕,而后找准破绽,伺机而动一举制胜。”
年幼的自己紧紧盯着那捧随着容器形状而变化的清泉,心间亦犹如山泉激荡。
这便是他的取胜之道!
封慈刀刀如疾风过境,几乎擦着源尚安衣襟过去,看得乔沐苏几次都差点奔上去替他掩护。
可是源尚安眉眼间却分毫不见担忧惧怕,他身形敏捷灵活,叫刀刃始终无法真正近身。
一旁的竹苓也看得愣住了,她此前哪里见过刀剑对战,只觉往日熟悉的那个人身法翩然优雅,说是在幽篁里纵酒起舞也不过分。
封慈见无论如何也无法牵制源尚安的动作,一时也不免着急,刀锋失了冷静,朝他头顶重重砍去。
源尚安却轻巧避开,锋刃剎那间破开翠竹无法拔出,他趁着此刻抬脚照着封慈下腹踹去,后者冷不防吃了一招,立时脚步踉跄。
他再抬眼之际,却觉得那把松雪已然变了剑意,方才以灵巧避让为先,此刻却如银蛇出洞,剑剑照着自己脖颈肩膀刺去,逼得他不由得节节退后。
见封慈眸中惊异,源尚安心知他已然乱了方寸,手中剑一瞬杀意凌厉,砰地一声挑飞了长刀。
钢刀坠地之前,松雪破风而来,穿透了封慈左肩的衣袍,随后钉入竹竿,将他牢牢定住。
封慈倏忽瞪大了眼睛:剑刃再近一寸,他便要命丧于此!
“你……”
源尚安道:“我赢了,你呢?”
封慈牙关紧咬。
身后黑潮般的人群一瞬也退开,源尚安踢起刀柄,顺势握入左掌:“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封慈险些咬破嘴唇:“……是你赢了……”
他却还想拔出暗器反抗,源尚安瞬间反应,膝盖抵住封慈腹部,借势将人摔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