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阑(91)
梅亦久看着桌上的空碗和空空如也的砂锅:“……”
阿飞这才猛地惊醒:“哎,你是……”
“哦,我知道,我想起来了,你是跟在二公子身边的那个高手。”
梅亦久点了点头。
阿飞嘶了声:“那个……你不会说话吗?”
话一出口他蹙了蹙眉,感觉这么问不太礼貌:“呃,不好意思,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看你一天天的也不出声……”
梅亦久终于轻声开了口:“会一点。”
“……哎?”
阿飞愣了一下,旋即睁大眼睛,意识到“哑巴说话”的奇迹在身边发生了。
“那、那你平常……”
梅亦久猜到他想问为什么平常不说话只打手语,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左耳,神色略带遗憾。
阿飞哦了声明白了:“你的听觉有些问题。”
“哎,那你是怎么跟着二公子的啊,”阿飞道,“我呢,就是少主他从街上带回来的,我之前都在街头流浪,也不知道我的爹娘到底是谁。后来也不知怎地就被少主相中带了回去,现如今成了他的随从。”
梅亦久低声道:“……是将军。”
他断断续续道:“村子里……来了土匪,我一直躲在缸子里……”
阿飞明白了:“你是说过去你们村子里来了土匪洗劫,你为了躲避藏在了水缸里,最后正巧被路过这儿的源将军救了是吧?”
梅亦久点头认可。
“原来如此,所以二公子喊你师兄啊。”
“我的名字,”梅亦久顿了顿道,“是他……”
“你的名字也是二公子给你取的?”
“嗯。”
阿飞不知为何来了兴趣,他这个人最大问题就是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像个小喇叭似的四处吵人。但他很快发现梅亦久因为听觉略微受损,不仅不会嫌弃自己烦人,反而会耐心地听他说完。
而许多梅亦久表达不清的意思,阿飞反而一看就能清楚。
嘿,这叫什么,这简直是天造地设。
阿飞读书不多,也不知道这词儿用得对不对。
他两手抱头,恍恍惚惚地想,自家少主和二公子是不是也称得上这个“天造地设”?
屋子里的两人还不知道,屋外已经有人自作主张把他们配到了一起。源素臣道:“近来听闻太后罹患食泻之症无法主政,陛下便想着亲政一事,不过河间王乐平王他们向着太后,陛下难免有掣肘之感。”
源尚安觉得不对:“太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
“许是贪凉,偶染小恙吧,”源素臣道,“你也注意一些,少吃些寒凉之物。”
源尚安对于那些荒淫放纵的宗室王爷并无好感,他道:“若任由这些人继续做大,过不了多久,洛阳城内就是乌烟瘴气了。高纫兰纵有千般不是,可总归他在的时候能压制住他们。如今陛下想要亲自理政,就得懂得拉一派打一派的道理。”
源素臣思忖片刻:“想来陛下也在举棋不定,不知该信任何人。”
源尚安正色之时眉宇间透着锋芒,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文臣模样大相径庭,他道:“那你来做这样的人,如何?”
源素臣奇道:“怎么突然这么瞧得起我?”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源尚安道,“我很清楚,你的抱负、雄心、才学、武功,我都很欣赏,我也很确信,源素臣这个人,会是天下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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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源尚安回了一趟光禄勋,他原先在这里办差,自然上上下下都很熟络。他不放心所谓的“温令欢患病”一事,于是交代了从前认识的宫女竹苓借着送吃食的机会打探消息。
源尚安写了张字条,让竹苓藏在枣泥糕里带进去。
竹苓小心翼翼地绕到徽音殿门前,略微停下来静听了声,发觉殿内并无响动。
她心下觉得奇怪,这几日李应蕖的意思是太后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打扰。可是怎地会没有一点动静?
她四下望了阵,又蹑手蹑脚地到了门前:“御膳房做了些枣泥糕,请太后用些吧。”
紧闭的殿门内似乎传来了妇人低低的一声回应,竹苓还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小缝里却忽地钻出来了一只手,将食盒夺了进去。
竹苓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后便倏忽响起来了声音:“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竹苓吃了一吓:“庆、庆公公,您怎么……”
庆喜压根不给她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给太后送个东西都这样畏畏缩缩的,你还能办成什么事?”
“公公,奴婢知错了,奴婢……”
庆喜端详着她的神色,忽而一声冷笑:“该不会是那道枣泥糕里有什么蹊跷吧?”
殿内立时有人回应:“庆公公,里头有一张字条!”
“好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算盘都敢打到太后头上!”庆喜喝道,“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奴婢给我拉下去严刑拷打!务必叫她吐出幕后主谋来!”
源尚安等了一阵,却没有等到竹苓,他疑心出了事,于是加紧赶路,可刚一出门便有几个精壮汉子堵住了他的去路。
怔愣之下他朝后退了一步:“你们……做什么?”
庆喜带着侍卫,冲源尚安冷若冰霜道:“你好大胆,居然敢在太后的吃食里做手脚!”
“公公,想必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你派去的人早就老老实实地招供了,来人,给我拿下!”
源尚安正欲辩驳,可没想到身侧侍卫抬起刀柄照着他脑后打去,他只觉眼前倏忽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