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奇遇记(9)

“我一喝酒，那婆娘就这不对那不对的，说起火了老子就打她两巴掌，你说，夫妻俩过日子，打两巴掌有什么的？矫情个屁！呸！”

这下连坐在林杨身边装摆件的郑西京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咋不打自己呢？现在一个人爱喝喝呗，往死里喝，谁管他？”

林杨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人不觉得自己是在家暴，打几巴掌这种事他能这么轻松就说出口，真过起日子来想必更甚。

郑西京脸色不大好看，林杨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林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这样的人，他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林杨把自己喝了口的酒瓶拎起来，起身拍拍裤子，道

“大爷，您也早点儿回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那男人冲他不阴不阳地一笑，嗯了一声。

林杨起身便和郑西京往路上走，郑西京捏着林杨的衣角，也不说话。

“怎么了？”

林杨轻声问

“你和他说那么多干嘛，这种人有什么必要废话。”

郑西京声音闷闷的。

林杨把酒倒了，空罐扔进了垃圾桶。

闻言深深看了郑西京一眼，想到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料想他父亲虽没机会重男轻女，但其他恶习一定也少不了。

“我只是又有了那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好歹试试看吧，还去看那人钓鱼好不好？”

说着林杨冲前面的那座桥一扬头，郑西京点点头，这回两人也没下去，到了就一起趴在桥上往下看。

不知道那哥们儿今天晚上收获如何，坐得倒是很稳。

看着看着，林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偏头往刚才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远处的男人站起身，又蹲下，又站起身，最后坐在了河边上。

然后就这样无声息地没入了河水中。

郑西京顺着林杨的目光看去，恰好望见男人投河这一幕，林杨拔腿往那边跑，已经来不及了。

路灯下粼粼的河水反射出冷光，那男人也不挣扎，就这样往下沉。

跑到一半，河面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林杨缓缓蹲在路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河水浑浊且肮脏，男人连扑腾都没扑腾一下，也许是酒精已经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无力反抗。

又也许，这就是他刚才坐在河边喝酒的原因。

第 6 章

郑西京看着男人刚才在的地方，现在空余一堆易拉罐，愣了半晌，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男人确实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可即便是自己父亲那样的人，也就真的罪已至死吗？

要原谅父亲对他和母亲犯下的暴力罪行，郑西京做不到。

可怨恨一生呢？实话讲，他也做不到，也没必要。

于是郑西京只是拉起林杨往家走。

“我现在感觉，我确实有那种感觉，你知道吗？就是我能感觉到别人不想活了的那种冲动”

林杨把自己窝在沙发里，郑西京把自己窝在另一端，只是他陷不下去。

林杨话音沮丧，自从遇见郑西京开始，各种莫名其妙的巧合和奇怪感受就接踵而来。

“也许你就是能感受到那些了呢？毕竟你还能碰到我呢”

郑西京起身，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

“可是…为什么呢？”

林杨把头靠在郑西京小臂上，喃喃道。

是啊，为什么呢？

这可不是什么金手指一般的特殊能力——在某一刻忽然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悲伤情绪，承受着明知道有人即将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再进一步说，对于一些让林杨有了这种预感的人而言，如果林杨的劝慰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就一定是好事吗？

而如果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林杨又该如何释怀呢？

虽然他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并不比对别人来说更近，都是一样遥远的事情。

可如今郑西京站在他身旁，中年男子投河的身影还历历在目……

“没有为什么。”

郑西京坐在他身边，伸手像是想揽住林杨的肩膀，林杨却已经疲惫地靠回了沙发上。

其实郑西京是完全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所谓命运的，可自从他变成世界上的透明人以后，反而对命运看开了一点。

现在像幽灵一般活在林杨身边，不知道还要继续“活”多久，就是他的命。

林杨自然也不信，他正处于拼搏的年纪，人生前二十三年顺风顺水无病无忧，一心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并精进就一定能在电竞道路上闯出一番天地。

什么？你说天赋？

抱歉，林杨从来不觉得自己没有天赋，只是也不是很有天赋罢了。

他曾经觉得所有把一切失败归结为命运的人，都是为了把自身不够努力的后果归结于更宏大的秩序中。

他们之所以失败，只是因为怯懦。

直到现在，林杨才真切意识到一个人的生存背景，就如同他现在忽然觉醒的能力一样，是无法推拒的。

他不能无视那些感受，是他不够努力吗？

人只有被逼至绝境，或者至少只有面对无解的问题时，才会相信，原来这世界上，也许真的有命运一说。

“哈哈”

林杨勉强笑了两声，他还是在为一个人就在自己眼前结束了生命，而感到有些难受。

但刚才郑西京的话莫名点在了他觉得茫然的点上。

为什么呢？没有为什么。

林杨坐起身来，盯着郑西京看了几秒，声音还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