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睁大了眼，不明白苏璟这又是在搞哪一出。

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冒出，又沿着苏璟的脸颊往下流。与此同时，林安还看到，有疑似灵气的东西也在从伤口钻出。苏璟的伤口处似乎有微光，但他们离得不算近，林安也不太确定。

苏璟抬手摸向伤口，半个手掌都沾染上了自己的血。他的手有些颤抖，只一点点往前移，直至伸到阵法前。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大而厚实的力量席卷了四周。林安仍看着苏璟，这股力量来自他。准确来说，是来自苏璟眼角那处刚刚划开的口子。

灵气扑面而来，阵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巩固着。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壮举，有些人甚至已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然而苏璟的情况却不太乐观，鲜血仍在往外流，他的脸色已变得苍白，额上也布满了汗珠。林安心急如焚，他想去看他，想陪在他身边。但局势非同小可，林安又不敢冒然打扰他。

谢尘仍坚持着，唇角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淌，隐入衣襟里。他已是强弩之末，可阵法还没有完全修补好，他也不能放手。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初时他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哪个弟子。可心中的不适愈发强烈起来，谢尘只好咬着牙微微偏了脑袋，借着眼角的余光，他看到了身后的人。

是临倦。

他站在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尘。

谢尘根本无暇顾及他，又集中注意在自己手上的事，他面前原本破裂的阵法已渐趋成型，

“好了！”苏璟终于道，“谢尘，放手吧！”

苏璟话音刚落，谢尘就收回了手，当即便浑身发软。体内灵气消耗太多，他脚下的剑也支撑不起，很快便消散了。谢尘没了依靠，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

谢尘心跳如雷，那么高的地方，若是直直摔下去，肯定没命。他想释放出灵气护住自己，可根本无力。就在谢尘几乎要放弃时，手腕却突然一紧。他仰头，就看临倦御剑飞行，正扯着他的手腕，另一手则拿着他的纸扇。

二人对视，临倦仍是冷淡地看他，只一瞬，便移开了目光。

“呵……”谢尘从喉中发出一声无力的笑。

临倦也没有将谢尘往上拉，就这样拽着他的一只手腕，让谢尘在半空中悬挂着。这样的姿势，自是不舒服的。谢尘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脱臼了，可和死相比，此时已好太多了。

二人逐渐接近地面，离地面还有半人高时，临倦突然止住，手一松，直接将谢尘甩到了地上。谢尘直接摔爬在地，还没待反应过来，头上又是一痛。原来是他的纸扇也被临倦扔了下来，却正好砸在了他的额头上。纸扇仍是展开的，平铺在他面前。

“噗——”

谢尘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落在了纸扇上，一向纯白的扇面染上了一滩血迹。

他抬眼看向临倦，可对方早已御剑飞往阵法。

“咳……多咳……多谢……咳……”

谢尘拾起纸扇，挣扎着坐起身，看向面前如蚂蚁般渺小的人类和他们面前冲天的阵法及澎湃的水流。阵法入地，里面的水仍是活着的，前面有个东西挡着，也前进不得，全都落了下来。一层金光将巨大的洪流阻挡在一边，不可不谓之震撼。

心意

半空中，苏璟仍在为阵法注入灵气。他的左半张脸几乎被鲜血覆盖，那么红，那么刺眼。

“师尊！”林安终于忍不住了，下意识就要奔向苏璟。

苏璟却看向他，冲着他摇了摇头。

林安愣住了，下一瞬，苏璟虚弱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不用管我，阵法……要紧……”

林安顿了顿，一咬牙，还是停下了向苏璟奔去的脚步。他转身，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声惊呼。

林安猛地一回头，就见染霜剑消失，苏璟正以极快的速度下落，他们之间越来越远。

“师尊！”

林安毫不犹豫地向苏璟奔去。

苏璟已渐渐没了意识，恍惚中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向他奔来。

“噗通”一声，苏璟坠入水中，林安也随之冲向水里。

***

浑浑噩噩中，一段记忆突然出现在林安的脑海里。

那时候师兄还没离开仙九峰，苏璟见他们二人无心修习，便带着他们去西峰的小池塘。林安和叶知闻泡在水里，苏璟坐在岸上。

然后，林安一个猛扎潜入水里。

林安还记得那时的感觉，他仿佛进入一个封闭无声，只有自己的世界。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像是要冲破胸壁。

他似乎要溺死在水里，但很快，苏璟和叶知闻就把他从水里拉了出来。他被拖到岸上，浑身湿哒哒地躺在地上。一睁眼，苏璟和叶知闻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得救了。

“咳咳——”

林安慢慢睁开双眼，强烈的光刺入他眼中，他又迅速闭上了眼睛。如此过了一会儿，林安尝试着眯起双眼，方才的光亮似乎柔和了些。映入眼帘的，似乎是树木。林安挣扎着坐起身，双眼虽然完全睁开了，但他还有些懵，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不受控制狂跳的心脏。

渐渐地，感官恢复了。林安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边，苏璟正躺在那里，他脸上的血迹大都被清洗掉了，只是伤口附近还挂着血，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们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林安想松开，却发现手掌使不上力。他用左手协助，才终于将自己的右手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