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91)
“又是你,你究竟,是谁?”温清泽皱起眉,问道。
男子背对着他,声音飘渺游移:“我与你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温清泽犹豫不决:“可我忘了你……”
“你不必记得我,我只是一个……”
温清泽打断他:“我很重要的人。”
男子似乎顿了一下,轻笑着叹了口气,无奈极了:“你还是如此犟。”
“想起我,会让你痛苦。”
温清泽执拗道:“可那又如何?”
“我只想想起你。”
说着,他朝前踏出一步,走向男子。
陡然耳鸣,头又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疼,温清泽皱起眉,脚下不稳,直接跪坐下来,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男子的声音在耳边无奈叹息。
“你这叫我如何是好,阿泽……”
温清泽勉强抬头看向男子,男子微微侧身,却越变越模糊,最后化为虚无。
“不…不要!舟!”温清泽瞳孔皱缩,朝他伸出手。
“舟!”
骤然惊醒,温清泽猛地起身,剧烈咳嗽后,吐出一口血来。
洁白的里衣沾上血,颜色本就淡的唇上那点红色更加刺眼,别说现在那苍白的面孔。
温清泽喘着粗气,意识到自己现在状态不好,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披上一件墨蓝外袍,扶着墙移到柜子旁,打开取出一件干净的白色里衣。
“舟……”他想起来刚刚他惊醒时脱口而出的那个字。
头又胀痛起来,耳鸣阵阵,手中干净洁白的里衣掉落在地上。
温清泽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柜子,脑子混沌不分,竟有些分不出虚实,他费力转身倚靠在柜子上,顺着柜子滑落坐在地上,两手捂着头,细密冷汗流下。
“舟……”
他疼得蜷缩起来,紧闭着双目,两手抱着腿,头埋在两腿间,指尖不住的颤着,冷汗已经浸湿脸庞,碎发紧紧贴在额头上。
泽润万物清水澈,孤尘漂浮一叶舟。
他缓缓睁开眼,抬眼望向窗户,仿佛透过它看着那苍穹之月,嘴里梦呓出三字来。
“卫孤舟。”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平时孤傲冷冽的男子骤然惊醒,他坐起身,咳了几声,望着掌中不多但发黑的血,他一时愣神。
“阿泽…”
林谦一脸沉重的站着,望着面前一推白布,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青年。
“李家主,心中畅快否?”
李长青紧抿唇,半天挤出二字:“抱歉。”
“生死离别乃是兵家常事,本将并不怪你,可本将只问一句,你可还要屠杀蒙兰?”
李长青斩钉截铁:“要!”
林谦叹了口气:“李家主,中大兴,西蒙兰,南苗疆,但凡两个相争,便是一场乱世,蒙兰确实是小,可其猛将呢?”
李长青不语。
“你以为陛下同意你来,是想让你诛灭靖师,歼灭蒙兰吗?他想让你看看,叫你意识到,当初你在朝堂之上所说所言,多么狂妄自大!”林谦道。
“林将军,你不明白。”李长青突然出声。
林谦皱着眉与他对视。
青年眸光澄澈,泛了丝丝华光。
“论才识智勇,我不如修卓,论聪慧重情,我不如阿鸾,就连圭荀,也比我讨喜,比起一个虚名将军,挂名家主,不是更可笑一点吗?”
“父亲母亲尤爱他们三人,就连老爷子也不例外,我纵然是比不过他们三人,可再多说,我也是他们的血骨,却如同一个外人。”
“所以,你是想证明自己?”林谦沉默良久,方问道。
李长青苦笑道:“是证明吗?是吧,或许我想让他们看看,我不是无用之人,亦非无情之人。”
林谦叹息一声:“孩子,本将虽不知你苦楚,但你心中应该悲伤甚久,你还年少,有很多事情可叫他们刮目相待,何必为一厥词…”
“将军,你拦不住我。”李长青打断他的话。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啊!”林谦有点恼火。
李长青则是浅笑一声:“将军,我想向你借匹马。”
林谦:“你可知那穆白是谁!他乃单于第三子!阿柯木更是蒙兰最杰出的军师!便是本将领军遇上了二人,都凶险莫测!你此行,只有死路!”
李长青:“将军,我不稀罕将军之名,更不想当什么家主,我与穆白乃是旧相识,想必,他们杀我会轻些……”
林谦怒斥:“你休要执迷不悟!”
李长青淡淡道:“陛下说过,此次务必绞杀蒙兰靖师,将军,我单枪匹马一人,不费你的兵。”
林谦语重心长:“孩子,活着不比什么好,何必去…”
他顿了顿,那两字还是有些难听。
寻死,何必寻死,在正值年少时。
李长青则是解脱一笑,看着他:“我倒希望我没有来世,如果非要有,我想做鹰,傲游天际,岂不快哉!”
林谦坚持道:“本将不会帮你,明日收拾收拾我们便启程归京,陛下自会派人来此修缮驻守。”
李长青垂下眸,没有回答。
靖师营地。
穆白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中的宣纸,忽然嗤笑一声,放在一边的烛台上,火红的烈焰吞噬纸张,一张写满字的纸化作灰烬。
穆白拍了拍手,有些无趣:“满是夸赞的话,大兴人好生无趣。”
阿柯木轻笑道:“特勤反悔了?”
穆白:“反悔?反悔什么?”
阿柯木:“和丞相的合作啊。”
穆白思索一番,挑眉:“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反悔,不如你帮我回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