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穿成哪咤白月光后(57)
天神本该悲悯众生,为苍生谋福祉,可这尊正神,莫说对世人,便是对骨肉至亲都没有一丝怜悯与爱。
“我们走吧。”哪咤不愿让她看见他此时的模样,错开头,只是重复道。
李靖出声了:“逆子,你还能走到哪里去?”
当李靖说出这一句话时,哪咤的目色忽然变得极冷,已然浑浊、被血色浸染的瞳仁仍能涌现出森森杀意。
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垂死挣扎着,也要进行绝地反击。
“李靖。”少年冷然道,“你若再不离开,我难保不会做出弑父的举动。”
“你、你大胆!”
“既然已惹出了祸事,何不将祸捅得更大些?”
李靖噤了声。
此刻的李天王还没有那座日日不离身的玲珑宝塔,外强中干的模样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灰溜溜地离开了。
海风鼓鼓,送来海浪的湿咸,和同样如浪席卷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本该是父亲的那个神甫一离开,形销骨立的小少年便再也撑不住,坠倒在时青寻身上。
他的手与她紧紧相牵,可时青寻能摸到的不是细嫩的皮肉,而是咯人的骨头。骨骼发出咔擦的摩擦声,是尖锐而令人牙酸的,是会叫人生理不适的。
湿哒哒的血流个不停,黏腻至极,哪怕是才下过的暴雨也不能稀释,他的手却仍旧很稳,怎样都不愿松开。
只有她的手在轻颤。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是极为平静,被哪咤狰狞面目吓到的恐惧感只有一瞬,仿佛她曾经真的看到过,所以不再那么害怕,更多是亲眼所见的心疼。
这一幕,可怕的不是血肉模糊的哪咤,而是一切当真发生过、存在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神话的那种真实感。
真实的可怕。
“……我们走吧,你带我离开。”死死拽住她手的狼狈少年,声音喑哑,像藏在心里的执念一样重复道。
“你方才说,何不将祸事捅大点。”时青寻开口了,“为何不做啊?”
梦里的少年一怔,没忍住再度与她对视。
“干嘛要放他走。”
既然能做到弑父,那就弑父呗。为什么要让李靖逃啊,为什么是他们要离开。
“他根本就不配当你父亲,为什么要忍他?杀了他我们再走多好——”
接受过现代思想熏陶的时青寻,并不觉得孝道大于天。在梦中亲眼目睹这一切,她最直接也最为哪咤不甘的就是这一点。
哪咤,本就该是不屈天命的,不屈于这种封建父权的。他应是不畏强权、不屈不挠、敢作敢当的。
为什么要忍李靖?
李靖一句句说的都是诛心话,瑶池边是,梦境里更是,哪咤犯了错以身偿还,他身为父亲却一直在旁边补刀。
那些话,是要彻底逼死自己儿子的话。
为父如此,怎配为父?
如果没有人来拦哪咤,此刻就杀了那个虚伪无情的神算了,他要逼死自己儿子,那儿子怎么不能反过来逼他——
哪咤这样……
真的很让人心疼啊。
“寻寻。”
哪咤忽地打断了她的话,轻唤她。
海风将少年单薄的身躯吹得更加狼狈不堪,他无力地倚在她身上,又努力抬起手,替她抹去了眼角不知何时汹涌滚落的泪。
“我杀不了李靖。”他的音色无力虚弱极了,散在海风中,像叹息,“方才是诈他的。”
他道:“……我快死了,连魂魄也将支撑不住,谁也杀不了了。”
时青寻愣住了,她愣到甚至没能反应过来,直愣愣看着前方,不曾低下头去看他。
“我将你送去师父那里,他会护你周全……”唯有微弱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倚靠在她身上的少年,正努力保持着音色不要颤抖。
“不对,你不会死——”
他命不该绝吧?
无论哪个传说里,都会有人救他的。比如他的师父啊,佛祖啊,不管是谁,反正他会以碧藕莲花身复活……时青寻愕然,反驳着他的话。
想要运起灵力为他疗伤,浑身却沉重无比,浊气在胸腔涌动,她调动不了任何的灵气。
此时的她当真如一个凡人,再也没有神仙的神通。
——她无能为力。
少年也无力栽倒她身上,她也只能无力地牵住他。
但他的回答却笃定至极,也平静至极,仿佛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或惋惜,“我会死,很快就会了。”
仙人言死,便真是魂魄湮灭,再无轮回。
“不,哪咤,你听我说……”
*
时青寻的话未尽,眼前却一黑,再睁眼,已是现实里的莲池仙境。
月色高悬,周身阒静无声,天河的鸿沟拉开了天庭与月宫的距离,在天庭望月,月色亮却仍然清寂无比。
这样的冷色调,在做了压抑的梦之后,也会让人心情压抑。
不知过去了多久,某片莲叶上滚落水珠,滴嗒一声落进瑶池中,时青寻怔怔地抹了把眼角,发觉也有泪珠。
这个梦太真实且震撼了,她心想,直至此刻,鼻尖似乎还有那抹淡淡熟悉的莲花香。
因此,她睁眼直至天明。
晨光熹微之时,她从硕大的莲叶片上起身,调整好心情,刚准备今天的打理莲池日常,身后忽然传来了与梦境中别无二致的少年声音。
“青寻。”
不,不太一样,梦里的哪咤还稍显稚嫩,他说话的声音因重伤透出极浓的喑哑。
此刻的哪咤则音色清冽,声音虽不算响亮,却也能听出带着平缓的呼吸声。
他是健康的……莲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