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天上月(136)
胸膛里有股豪气纵横,对上她却尽数化为柔情。李勖不由朗声大笑,揽着腰将她紧紧地贴到自己胸前,“我看得出来,此刻阿纨的眼中唯我一人。”
“呸!”韶音被他气得忍不住笑,“莫要自作多情!”
“阿纨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你的郎君?”
他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好色之心仿佛才开了窍,顺势将人压在了马背上。
“啊!”
“我害怕!”
骏马奔腾在金色的田野之中,马背上颠簸起伏不定,天光云影缭乱倒错,山河草木与烟村人家都在身侧飞快退去,韶音只得手脚并用地紧紧缠住身上的男子,人像是浮在一片火红的云霞之上。
原来他们又回到了山麓深处那片燃烧的枫林之中。
茂密的红叶与流荡的暮色结成喜庐,阿桃哒哒哒地溜过来,与大宛马一高一低并排站着,一道好奇地看着庐中纠缠的男女。
“告诉我”,李勖的动作锲而不舍,语气不依不饶,“喜不喜欢郎君?”
“喜……欢。”
“哪里喜欢?”
“……哪里都喜欢。”
……
月出东山,碎银般的流光自红叶五角之间疏疏漏下,霜辉白露同灿。韶音唇齿微张,目光迷离,依旧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地下,只觉是在一片无垠的星河中徜徉。过了红鸾是咸池,过了咸池是九紫,无穷无尽的辉光一寸寸、一缕缕地缠绕着她,在她周身汇成一股股光的波澜。
天为庐,地为席,山河作枕,三光同鉴。
星河潮起潮落,千秋万载,无穷无歇。
令人窒息的、从心到身的极致欢愉。
过了许久,韶音方才看清楚,原来头顶不是涡流的星河,而是美丽的月色。
“今夜竟是十五么……”
李勖从她颈畔抬起头,看着她饱满润泽的腮,水光朦胧的眸,“嗯,是十五。”
“骗人!”韶音被他看得害羞起来,将头紧紧藏在他怀里,闷声道:“你都没看天上。”
李勖低笑,“我看了。”
……
上官云骑着乌骓寻到山麓时,谢候正半靠在上官风身上,由她搀扶着前行,走得十分虚弱无力。
他说伤口疼痛发作,须得走三步缓一步。
就这样从日暮走到夜深,俩人来到一片枫林之前。
枫叶如火,天上圆月清映,谢候雅兴大发,便掏出一管玉笛,在月色下吹了一支《西洲曲》。
笛声悠扬,情意绵绵。
上官风静静地听着,听完轻声道:“只怕这山野间会有狼虫,我们二人无力抵挡,还是快快回去为好。”
谢候脸色一僵,默了片刻,半晌又展颜道:“无妨,便是来了吊睛大虫,我为你打跑便是,有甚可怕?”
“我知道谢郎君勇武过人”,上官风认真道,“可是郎君如今有伤在身,连走路尚且须人扶着,如何能抵得过大虫?还是快些回去稳妥些,也省得师父和师公为我们挂怀。”
“也好”,谢候点点头,“方才吹了一曲,伤口疼得愈发厉害了些,且再缓缓。”
“那……郎君可要坐下歇歇?”
谢候顺势坐在地上,扯着衣衫一摆铺到身旁,招手道:“你也坐下歇歇!”
上官风心里暗暗焦急,却又不好催他,只摇头道:“我不累。”
……
上官云自他们身后而来,骑在马背上,借着月色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一时恨得牙痒痒。
有心冲过去狠狠打谢候这厮一顿,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将军的小舅,不好直接动手,看阿姐的模样,似乎还全然不知道谢候在骗她。
思忖半晌,上官云忽然计上心头,冷笑一声,扯起嗓子高喊道:“属下拜见李将军!”
这一嗓子直将韶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好在李勖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她的嘴,俩人屏住呼吸,做贼似的透过林隙看出去,外边两只马儿也齐齐望向缓坡那边。
韶音的心咚咚直跳,只盼着他们赶紧走,盼着马儿莫要弄出响动,否则可真是丢脸到家了!
谢候正怡然自得地坐在地上赏月,忽听这一声大喝,顿时吓得从地上蹿跳起来,四周寻找,疑惑道:“我姐夫呢?”
却见斜坡上一个小矮子骑着匹黑马冲将过来,近前来露出脸来,却是似笑非笑的上官云。
“遭了,中计了!”
谢候暗道不妙,赶紧看向上官风。
上官风正奇怪地看着他,忽然皱眉道:“谢郎君不是走不动路么,刚才为何——”
“阿姐还不明白?他骗你呢!”
上官云翻下马背,将阿姐拦在身后,冷冷道:“大军今晚开拔,谢郎君若是实在病得走不动路,在下便代你禀报将军,想必将军体恤郎君身体,定不会勉强你跟随的!”
“我……不必了。”
谢候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瞧着上官风得脸色,忽又捂住胸口,嘶声道:“方才果真牵到了,好痛!”
“谢郎君捂错了”,上官风满脸失望之色,语气淡淡道:“郎君伤在另一侧。”
谢候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阿姐快走,和他这样的登徒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是登徒子,你们听我解释!……喂!你们、你们等等我啊!”
乌骓马载着姐弟二人飞驰而去,谢候心急如焚,在后拔步狂奔,眼见着姐弟俩渐行渐远,这才颓丧地挺住了步伐,不住地喘着粗气。
“咴咴!”
“咴咴!”
正懊恼间,忽然得几声熟悉的马鸣,回头一看,却见枫林另一侧跑过来一匹矮马,他睁大眼睛仔细看去,顿时惊喜道:“阿桃!你怎么在这?”